他人的宠爱永远是靠不住的。
到嘉定侯射靶的时候,谢如愿才抬头,朝着自己的父亲投去一个期待的眼神。
谢旭冲她一笑,上马持弓。腕间菩提,指尖雁翎,正中靶心一气呵成,箭出便不再看,一如他辞官、从商又任官,从不去看众人的反应。他手里是有佛珠,然而也宝刀未老。
“嘉定侯——朱红!”
若我是男儿该多好。
谢如愿定定地望向嘉定侯。她上辈子好像从没有这么认真地看过谢旭弯弓射箭。他的手端得那么稳,这和后来在普光王寺握不住木槌的那只,原来是同一只么?这样的人,也会有卧床不起的那一天吗?
她好像一瞬间变成了普光王寺的一口大钟,被人来回敲打。过往的痛苦如钟声般回荡,竟令她险些喘不上气来。
“宁肃侯——朱红!”
谢如愿骤然回神。
这一声,如同一支利箭划破笼罩她的黑幕,她只看到萧吟行的一抹衣角飞掠,随后缓缓地吐出了闷在胸口的那口浊气。
女眷们充满兴奋的低语声入耳,萧吟行方才大概是射出了极漂亮的一箭。
她用余光打量如花美眷们略带欣喜的面色,还没从方才的情绪中完全挣脱,有点茫然地轻捻指尖,莫名心想:萧吟行,原来很招姑娘们喜欢的?
也是。“年轻有为”、“丰神俊朗”、“王侯将相”——三个里头随便挑一个拎出去就足以让人羡煞,何况他一人就全部拿下?他确实也该很受欢迎。
谢如愿牵动唇角,垂眼自顾自笑了笑。
所以,当年到底是什么让这人只给她留下一个“说话十分找打”的印象的啊?
谢旭回到场内后就借着孟公公向皇帝递了请求,皇帝正兴致盎然地赏箭,随口“行”了一声,而后一顿,偏头又加了句:“那嘉定侯就留下来陪朕闲聊吧。”
“赏箭”结束,“射猎”预备。谢旭招呼了谢如愿过来,道:“雁雁,陛下准许了,不过有你没我,这一场你可是代表我去参赛的。”
谢如愿闻言,十分乖巧地点点头,故意道:“那女儿可有压力了!”
谢旭摆摆手:“给自己压力做什么!安全第一,玩得尽兴,明白否?”
谢如愿的双眼即刻笑成了月牙:“明白!”
穿皂靴、换曳撒、扣蹀躞带、戴护腕、束高马尾、系网巾。谢如愿自小习武,骨骼出挑,未过十五却不显稚气,遥遥一望飒爽若少年郎。松叶为她佩腰刀,郭易给她牵来马。她不是养在家中、抱在怀里的猫儿狗儿,而是能策马弯弓射猎的女郎。
谢如愿牵着马入候场,便引来不少侧目。她本泰然自若,却闻身后有马蹄渐尽之声,她心头升起一种预感,果然,熟悉的腔调从她脑后响起,令她有种跌落般的恍惚。
那声音清朗又轻佻:“谁家的姑娘,生的这么高挑,玉京男儿娶得了吗?”
这样熟悉的话语和腔调,除了萧吟行还有谁?谢如愿有些忍俊不禁。上辈子和这辈子的同与不同,好像都没什么分别,怎么这辈子她早早离群,还逃不掉他的戏谑。
她一边上马一边回敬,说了上辈子便想说的话:“宁肃侯这么关心别人的婚事,不如自己先找一个去,看看哪家姑娘愿意成日仰着脖子同你说话。”
话一出口,她又觉得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太显熟捻了。
萧吟行先是一怔,旋即笑道:“昔日梨花带雨,今朝伶牙俐齿——嫌仰头看本侯累?现在上马来和本侯讲话,不是轻松些了?”
她温吞说道:“玉京长街一面至今,萧侯好记性。”
对方唇角擒笑:“说得好像你不记得本侯一样。”
一来二去,谢如愿选择先行闭嘴,道:“是如愿失礼了,还请宁肃侯不要计较。”
“失礼?”萧吟行似乎觉得谢如愿的反应有些好笑,道:“不敢当,若你这也算失礼,岂不是在骂本侯离经叛道?”
她抬眸,心道你自己什么样心里没点儿数吗?
但对方含笑瞧着自己的眼瞳,唇齿启合:“是吧?替父出征谢木兰?”
谢如愿:“……”
行的。这也不能怪她只记得他的欠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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