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凰一路上也有想过如今见到的慕向白是什么样子,他一定得意极了,他在慕向怀的手下忍辱负重了这么久,如今终于算是扬眉吐气,一雪前耻了,加上如今慕向怀已经坏透了的名声,无论慕向白对慕向怀做出什么事情来,旁人都只会认为慕向白是想要替死去的裕亲王报仇,真是一个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领路的人看着是个有些面生的人,只是这络腮大胡子让人印象深刻,让慕成凰忍不住想到了戏本子里的美髯公关大爷,见着旁人都对他十分恭敬的样子,想来此人在慕向白面前的地位不浅,故而慕成凰更是加倍了注意力去关注他,想着能够知道这人的名字也好。
可是一路上,只见有人对他行礼,唤一句统领,连个姓氏都没有,这线索便也是无从可取。
这院落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院落,虽然不是金碧辉煌的豪门大院,可是里头也算是一步一景,尤其是那上了些年头的青色的砖瓦,更是凸显这院子的主人高雅出尘的品味,虽然低调,可是眼尖的人也能一眼看出,那放在庭院一角的蓄水大缸可是前朝时的古玩,那长在花坛里的用作装扮的松树,也都是极为珍贵的矮子松。
前头是一个四角飞檐的花厅,里头偶尔能传来一些人议论的声音,都是男人争执的声音,间或还能辨别出慕向白那沉稳的呵斥声,可对方似乎根本不听从慕向白的劝说,激动的语气伴随着高昂的情绪,将音量越说越大。
“主子,属下就一句话,那许少林不能用,他自元家覆灭后就投靠了慕向怀,而在慕向怀身边的时候又成了主子的人,这心眼太多,早晚主子也会被他算计了,若是主子非要让许少林当这个统领,那属下只能引咎辞职了,这副统领,属下当不了。”
许少林,那不是……
慕成凰见着身边的络腮汉子脚步一顿,脸上显现出一副冷凝一般的神情来,看着很是紧张,慕成凰心里有了八成的把握,看来此人,便是传说中的许少林了。
记得慕秦易说过,许少林是他安插在元自山身边的人,后来元家覆灭,许少林也是按照慕秦易的意思继续潜伏在一心想要笼络人才,从而发难的慕向怀身边,可是按照里头的人说法,许少林在慕向怀身边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替慕向白传递消息了,许少林这样做,到底是慕秦易暗使的,还是他自己所为。
换言之,慕成凰现在最想确定的,就是徐少林的到底还是不是慕秦易的人,虽然她一直相信慕秦易看人的眼光和培养心腹的水准,可是凡是都有个例外,更何况是最难以把握的人心,若是许少林当真已经反水,而慕秦易却还被蒙在鼓里的话,那慕秦易岂不是多了一层危险。
慕成凰不敢去细想,更何况,如今慕秦易的境遇应该还是自己要好的。
“外头有人来了。”不知道是慕向白还是和慕向白争执的男人说了这样一句,慕成凰和押送自己来的男人都是猛地一抬头,便是见着里头出来一人,这人面色红润,像是经历了极大的情绪的欺负,他十二分厌弃地看着慕成凰旁边的男人,毫不避讳的对着这男人道:“许统领来了,我刚才与主子在说话,现在说完了,你可以进去了。”
许统领这几个字一出,便是证明慕成凰身边这个男人是许少林无疑了,慕成凰本以为,按照许少林的性格来说,他会忍气吞声,毕竟能做内应的人都应当是十分能忍的。
谁料,许少林只是冷冷地对着这男人道:“王副统领,你对统领说话的时候,记得要用敬语,称呼我的时候,可以说是统领,或者是您,说你,似乎不大礼貌。”
慕成凰默默地往旁边后退了半步,这便是慕向白团队内部的争执了,她没必要扯上去,虽然其实自她出了房门后,适应了外头的光线,眼睛也可以微微看到一些东西,可是一路上也都是被许少林用一截拐杖牵着来的,她往后一退,拐杖的另一头微微一抖,像是在提醒着许少林不要节外生枝,许少林这才是闷声说了一句:“我知道你不想干这个副统领是因为不愿意听我的差遣,可是刚才我也听到了,主子没有同意你的辞呈,只要你一天还是副统领,就一天对我礼貌一些,对于不懂事的属下,我从来不心慈手软。”
慕成凰虽然眼睛看不大清楚,可是耳朵很好使,许少林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在了耳朵里,而那位王副统领从鼻腔里哼出来的不屑和孤傲,她也是听得一清二楚。
“将人带进来吧。”
里头传来慕向白的催促声,很明显,他应当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
慕成凰自决定让竹风离开,自己留下的时候,便已经知道会有这样的时刻,她不慌不忙地扶着门进去,许是时间的关系,又许是这花厅里的香料让慕成凰觉得整个人清明了起来,慕成凰的眼睛微微能睁开得更多了,还能清楚地看到慕向白一身雪白衣衫站在香炉旁,腰间束着一股四指宽的金色腰带。
慕向白的穿着素来讲究低调,鲜少会用这种金色的颜色,瞧着今日这副春风得意的样子,像是在宣告着自己蛰伏这么多年来的成果,慕向白微微昂头,朝着慕成凰道:“五公主,请进。”
慕成凰往后看了一眼,许少林已经退了出去,顺便将门关上,外头的光线透过门格子上的菊花镂空雕花,投射出一副奇妙得让人觉得有些眩晕的影子。
“五公主的眼睛可好些了?”慕向白问道。
慕成凰没有回答,只是听到慕向白像是自问自答地又说:“没办法,既然要取血,又不能让五公主在取血过程中惊醒,只好用了些非常手段,对五公主下了些能让人昏迷止血止痛的药物,可是是药三分毒,这暂时的视物不清,也就是这药物的副作用而已。”
难怪,虽然慕成凰裹感觉到了自己的伤口,可是并没有觉得有多疼痛,原来是这药物的作用。
“那我还得感谢你,替我用药止血止痛了?”慕成凰的尾音稍微一样,略捣嘲讽,更多的其实是对自己的嘲讽。
“不用谢。”慕向白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回应了一句。
慕成凰别过头,开开门见山地道:“你找我来做什么?你已经知道了一切的秘密对吧,不然也不会要取我的血,你要是只想要我的血的话,只管将我关起来当做药人就好了,没必要还和我谈天说地的,你所为何事,有话直说。”
“痛快。”慕向白抚了抚掌,像是对慕成凰的赞许,“你的血,我的确唾手可得,而且只要有了你的血,能够威胁到皇上,我想要的更多的东西,也是轻而易举的,可是还有一件比你的血,比皇位更难得到的东西需要你帮忙啊。”
慕向白缓缓地扬起一侧唇角,邪魅的笑容让慕成凰觉得十分的恶心,如果说之前慕成凰对于慕向白的老实忠厚还有一点儿的同情和赞许的话,现在只剩下厌恶了,慕成凰不喜欢慕向怀那种飞扬跋扈的人,不过她更讨厌慕向白这种表里不一的人,虽然早就看透了慕向白的真面目,可是一想到这个人无情到为了诬陷自己的兄长,为了权力和地位,连自己的父亲都可以亲手闷死,她便是觉得心头无比的寒凉。
“你想要肃亲王的消息。”慕成凰知道慕向白的意思。
“没错。”慕向白亦是摊摊手道,“肃亲王慕秦易可比犹如困兽的慕元安难对付多了,慕元安的眼界没有慕秦易开阔,心计和谋略也远远比不上慕秦易,加上慕元安老了,不仅多疑,而且还开始追求长生,对自己的生命也爱惜得不行,我取了你的血,又借助竹静的手,按照之前郭天离提取药丸的方法,制作了一批高浓度的药丸,正准备送给当今的皇上作为贺礼,一旦他发现我提供的药丸才是真正那压制他的毒性的宝贝,你说,他还不是任由我的要求,随便我的摆布,可是慕秦易就不一样了,他太克制,也太能忍,他知道自己最终要的是什么,瞧瞧,他嘴上说着爱你,可是,当你落在我的手上的时候,他却连一个人都没派来,因为他心中有更加伟大的大业,为了他的事业,他可以甘心抛弃自己的女人,所以,我得找个最熟悉他的人来对付他,这个人,非你不可。”
“他……,”慕成凰的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极大的悲哀,像是被慕向白的话说动了一样,“他果然是不是很在乎我。”
“是啊,一点儿……都不在乎。”慕向白摇摇头,一副叹息的样子。
“我是被抛弃的那个。”
“是啊,我们都一样,不是吗五公主,我一直都被裕亲王府的人嫌弃,而你的皇叔,却从来没有真正在乎过你。”
“既然如此,我也不必在乎他了。”慕成凰咬咬牙,攥紧了拳头,胸口剧烈的起伏,犹如满腔的怒气将要喷涌而出,可是突然,她笑了,她畅快地笑了,她一边笑一边看着慕向白道:“这就是你期望的效果吗?激将法和离间计的结合?你以为自己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