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疼。”她泪眼汪汪地委屈地回答道。咬着唇时五官一齐绷紧,一张口说话,眼眶跟着一酸,眼泪也起哄。
“马上就好了。”他不自觉轻声哄道,低沉的音线压在紧抿唇角,温柔极了。
寂静半晌,空气中血腥味浓了又散,百里风间总算直了直腰,舒了一口气,替她拉上衣襟,嘱咐道:“看来有几日要不能碰水了,等到云覃峰上再给你敷些药。”
景澈已经疼得脱了力,绵绵地靠在岩石上,只能简单地哼哼出声。
忍不住替她揩去面上泥印汗水,手拂倒一半才意识到举止太亲密,这时收回去也不是,只能继续,斜起唇讪讪给自己解围道:“阿澈啊,这真是我见过你最丑的样子。”
景澈连争辩都无力,半睁开眸望向他,突然觉得视线中的一切似乎都摇晃起来。
紧接着一声突如其来山崩地裂的轰响,又中气不足地死寂下来。
百里风间脸色突得极其难看——这是千之岭结界晃动岌岌可危的声音!
此前他只是担心阿邺可能会孤注一掷,在血祭还没完成的情况下就启动了阵法。素来备好全部后路的他便在结界上注入力量源,只要阵祭一启动,结界便会自爆与血阵祭对抗,阻止千之岭结界被破。而代价就是——结界里的一切都会被毁灭。
没想到他的设想成真,竟然当真走到了玉石俱焚的地步。
“帛…帛炎?”而景澈突然惊讶地半坐起来,直直注视着前方。
百里风间亦闻言回身,只见整个墓地黑烟四起,此地所有的孤魂野鬼都渐渐现出形状来。
而就在景澈身前不到几尺之遥的,是一只瘦瘦的,埋着头哆嗦着的鬼影,瑟缩在风中,随时都会被吹散的样子。
“剑圣…”他胆怯地唤道,终于凝聚成完整的人形。还是同两年前死去时一样,穿着南穹弟子的白色衣服,腰间坠着蓝色剑穗。
为何这里的鬼魂都出来了?
百里风间很快就想明白了缘故。阿邺强行启动阵法,同时也改变了整块坟地的风水,无论是沉睡还是游离的鬼魂都受到侵扰,于是纷纷从地底钻出来。
不过看此时帛炎一身浓重煞气,便晓得他是无法投胎而不得不游离在外的怨魂,戾气自是比一般孤魂要重。
“师姐…”他的声音听起来胆怯极了,一如既往,还是那个瑟缩在日光下的大男孩,害怕闯祸,害怕被指责。
“为何你还没去转世?”景澈问道。
帛炎瑟缩着摇了摇头,嘴角嚅嗫着,半言不答。
景澈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无需帛炎长篇大论为自己辩白,她便知道,他就是她在迦凰山遇到的第一个朋友,他曾经的所做并不是故意博取她同情,更不是刻意同宫霖一起害她。
“你说啊,也许我能帮你。”
帛炎犹豫着,没经住景澈目光灼灼的拷问,轻声道:“我是苗疆人,只有骨灰回归故土……才能去投胎……”
“师父,”景澈转而望向他,“我要带帛炎去苗疆。”
“阿澈!”百里风间蹙眉,不耐烦出言呵斥。
都自顾不暇了,还有心思顾虑别人?这里已经风水大乱,血阵祭正启动,很快这片墓地就会在结界的爆炸中化为废墟。
“师父。”景澈无比执着,声音不响,却铿锵有力,她苍白的脸庞因这份坚定回转了几分血气。
“马上离开这里,”百里风间态度亦是强硬,横剑指着帛炎:“否则我会让帛炎魂飞魄散。”
景澈毫不犹豫地护到帛炎身前:“师父,你不能这么不讲理!帛炎从前冤死,如今还不能转世,我行举手之劳帮他找到骨灰带回苗疆,难道就天理难容吗?”
她根本不明白情况!如果等她掘地三尺寻出帛炎的骨灰,她自己也会成了这里的孤魂野鬼!
她一定要坚持她的义薄云天,真是又愚蠢又固执。
“我再说一遍,出来,跟我回去。”他没有耐心了。
景澈摇摇头,摇了摇头,声音掺在风里听起来虚渺极了,凭空闻到宁为玉碎的味道。她一直往里头退,脸庞渐渐隐入漆黑之中。
“阿澈!别进去!”百里风间面色大变,气急败坏地急促喊道,而景澈已经一脚踏入了结界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