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方家目前嫁得高好的如善,今日却异常低调,穿着一身锦衣华服,佩戴着规整而华丽的珠翠首饰,端庄而矜持地坐到人不多的小厅子里,只与先前闺中时交好的已婚少女低声交谈着。
如情见状,很是奇怪,偷偷与如真咬耳朵,“二姐姐不是最爱凑热闹么?怎么这会子却这般低调?”这不像如善的作风呀。
如真望了妹子一眼,嘴巴一撇,低笑道:“你或许还不知道,正厅里确实坐了好些伯府女着,有的甚至还是王府偏亲,她先前也跟去招呼过了,可惜人家不理她,落了好大一个冷脸,这不,为怕继续丢人,只得在这些低门户的人面前得瑟罢了。”
如情恍然大悟,但又有一个问题浮上心头,“二姐姐可是豫郡王府的世子妃耶。”那些贵妇人也太没眼光了吧,居然让王府世子妃坐冷板凳。
如真不屑讽笑,“王府又怎样?一旦离了权势,就什么也不是。如今京里人哪个不知,皇上有意削番,已克扣了各地番王的好些特权,并还规定王府子弟不得参与政事。王府再是高贵,也不过是被架空了的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了。”
如情静静地聆听,确实,在普通老百姓或低级的官员面前,王府是很高贵,高不可仰攀,但在稍微得势的士族官宦眼里,也不过是一樽贵气却又卖不出好价钱的过期古董。
可是,各地番王如今日子确实不好过,但为何靖王李骁还又成为例外呢?如果这家伙也与其他番王一样,只领干薪,不再人前露脸,也不揽差事,是不是也与那些王族一样,夹着尾巴做人?
提起李骁,如情也觉得自己太忘恩负义了,人家再可恶,可也救过自己一命嘛,真的不应该在背后这般编排人家的不是的。可是,只要脑海里一想到那张总是高高在上目光斜视,拽得二万八五的脸,总会忍不住暴抽他一顿。
方家的三女婿杨启泰同志,生得高头大马,穿着大红绸丝绣龙凤呈裤红袍,和所有新郎官一样,在胸前扎了个大红纸做的红花,先是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来到如美的房间,经过一番刁难,总算见着新娘子。
一身大红的嫁衣,头戴红纱的如美,跪别了方敬澜与李氏,方敬澜望着新女婿那端正威毅的脸,欣慰地笑道:“举案齐眉,当白头偕老。”而李氏,原本端庄矜持的面孔这时候却双眼红肿着,一句话都不出来,只是哽咽着了句“要孝顺公婆,尽心服侍丈夫”。而如美则边点头边舀帕子试着眼角,如情很不厚道地想,“脸上化着这么逍的妆,当心哭成大花猫。”
目送如美被知礼背着上了花轿,李氏总算忍不住,又哭了起来,方敬澜温声安慰她几句,便去前院招呼人了。何氏等人则留下来,安慰李氏。
如美出嫁后,方府喧嚣了一个晚上,但杂七杂八的锁事却没有完。第二日奴仆们便忙上忙下收拾着头天的残渣余孽,拆戏台,把廊上的灯笼全收进库房,忙得团团转,李氏也在她的乌兰院指挥调动奴仆把先前用来招待贵的名贵瓷具及各个角落里摆放的高雅书玩意全好生妥当地收着。
何氏则与各个管事婆子核对府里的收支情况,把各家宾送来的礼物全分类别类收拾妥当,并登记造册,如情按着老太君的吩咐,也在一旁吩咐,顺便学点管家本领。
这回如美出嫁,老家族人也派了数名代表前来参与。大伯方敬滔与知书堂哥,堂姑方华香和她的次子乔辰表哥。
方敬滔与方敬澜多年兄弟没见面,这一回亲热有加,已跑到外书房表兄弟情宜。
而方华香则带着次妇乔辰在松鹤堂里,陪伴老太君,作陪的还有老太君出嫁的女儿方敬宣,如真如善也一旁作陪。方华香怜爱地望着如真,很是感叹,“时间过的真快,转眼间,咱姑侄已有十年未曾见过了。真丫头最近可好?”
如真笑道,“有劳姑姑牵挂,侄女还算不错。看姑姑气色这么好,红光满面的,越发福气了。”
方华香呵呵一笑,“福气什么哟。一肚子操不完的心。听你爹,大姑爷平调至南直卫所任都指挥司,是真的吗?”
如真不好意思地笑道:“才刚任的职,也算不得肥差,事情可多着呢。”
方华香笑骂,“世袭三品卫所都指挥使还不是肥差?好你个心厚的。”
如真嗔笑,“姑姑呀,人家哪是厚心。您应该夸我谦虚才是。”
众人哄堂一笑,纷纷指着如真笑骂她没脸没皮。
笑闹过后,方华香又提到方家庶出三房的方敬江一家子,“也就在元月,老三忽然拜访我家,想让我借些银子与他。因为,周姨娘病逝,老三媳妇也病倒在床上,已经花了不少银子。”起方敬江最近几年的糟遇,方华香也是不胜唏嘘。
如情才从何氏那回来,恰巧听着了这个八卦消息,很是振奋。
原来,方敬澜的庶弟方敬江,自从如燕被李骁休弃后,日子越发过得艰难,方敬江的差事也给叫停了,并且还累及另两个女儿的婚事,听在夫家过得极其艰辛,尤其如燕受不了旁的指点,一直闭门在家。直至最近,方敬江的生母周姨娘又病逝,老婆又病倒在床上,连请大夫的钱都没了。不得已,只要跑去海宁,找堂姐方华香借钱。
方敬宣闻言纳闷不已,“三哥一家子都在京城,这周姨娘病去,三嫂也病下,就算真的日子艰难,应该来找我或二哥才是,怎么舍近求远,跑到大姐你那去了?”
如情侧目,与如真相互看了眼,这很好理解呀,当年如燕在嫁进靖王府之前,周姨娘可是千里迢迢地跑到齐州城的方家,亲自与老太君显摆了的。而后来,如燕被休,三叔一家子全体失势,日子大不如前,哪里还敢得瑟,就算讨饭也不会讨到方家的门前吧?
这时候又听方华香叹息道:“老三一家子现下过得确实凄惨。本来也打定主意与他们老死不相往来,可瞧着老三已经花白的头发,还有老三媳妇那蜡黄枯瘦的模样,也心生不忍了,再来,周姨娘也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活活给气死的。”
众人大惊,就算如真小一辈的没见识过周姨娘的手段,但方敬宣却是大有印像的,不禁讶异,“周姨娘本事可大着呢?是谁有那个本事,居然把她给活活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