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夜很长,间或有不和谐的蝉鸣。但承诺会闪光,明灿灿的未来在温梦眼前展开,布满柔软的玫瑰花蕾。一脚踩上去,全是数不尽的馨香与甜,让人沉醉。
不管别人怎样,她是一定会信守约定的——谁不信守诺言,谁就是小狗。
温梦才不要做小狗呢。
进了大,只要好好学习、维持接近40的ga,就一定能拿到交换生名额。而对温梦来说,学习是她最擅长的事情。
明年,或者最迟后年,她就可以再次见到李彦诺了。
到时候他们一定会骑着单车往santaonica海边去。夕阳里有苏打汽水的味道,快乐的冒起泡泡。沙滩边上照例有叫卖的热狗车,而烤肠和面包被架在炉子上,油脂直往木炭上滴,“呲”的冒出很多白烟。
温梦会被呛的咳嗽起来,而李彦诺会伸手把她拉得离炉子远一点。
“风是从东北方向刮过来的,站在上风向,才不会被呛到。”学霸就是学霸,连约会都要讲些枯燥的知识点,怪没劲的。
可温梦却觉得很有意思,甚至光是想一想,都要微微笑起来——那时她是多么喜欢李彦诺啊,盲目的崇拜关于他的一切。
而这样的场景是如此鲜活,就活在温梦的脑海里,日记里,听到的每一首情歌里,背过的每一页单词里。
她日复一日的想着,记着,念着。再之后,是内疚着,自责着,满怀歉意着。这一切渐渐成了没有信守承诺的那个人心里,一道抹不去的沟壑。
以至于此时此刻,空荡的展馆,喧嚣的雨中。
当温梦时隔多年再次说出那句“你好,李彦诺”时,她总觉得对方会质问一句“你为什么没有像答应好的那样,来美国找我?”
但李彦诺没有质问她,只是沉默。
似乎回忆被经年的水汽裹住了,藏在庞杂的线索里,叫他一时有些理不出头绪。
半晌之后,水汽散去。
李彦诺抬眼望向她,礼貌的开口“好久不见。”
初见时那一瞬的震惊已经不留痕迹的散开,此刻男人的眼里平静无波。态度淡然到好像过去的事就这么过去了,不管从前有多么失望,现在都没必要再提了。
也对,忘掉才是正常的,忘不掉的是傻子。
“您二位认识?”展馆里突然响起第三个人的声音。立在一旁的杨女士左看看、右看看,神情有些好奇“难不成李律师和温主编是朋友吗?”
温梦看了一眼李彦诺“我们是……”
李彦诺顿了下,接了两个字“同学。”
这个称呼一下子将两个人的距离推得极远,却叫人挑不出错一丁点错来。因为他们确实是同学,也只是同学而已。
雨真的下起来了。
高教授的办公室在美院小红楼最顶头的那间。那一片都是教授办公区,建筑物年代久远,还保留着苏联五十年代的方正。
廖维鸣和老师谈完事出来,刚好赶上下雨。
本来就是关于一个国际奖项投递的小事,他预计半个小时就能聊完,所以下车的时候没有拿伞。结果现在四面楚歌,只能贴着小红楼往前跑,急匆匆的冲着美院停车场而去。
“这破楼红不红黄不黄的,颜色忒丑。等我毕业了,一定夜里溜回来,把墙上都喷满涂鸦喷漆。还得是banksy那种,巨牛x的,让院里这帮老头都开开眼!”
——当年念书的时候,廖维鸣身旁有不少这样离经叛道的朋友。每次喝了酒就开始吹牛,又是唱摇滚,又是在雪地里撒野,恨不得把嗓子喊破。
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小红楼依旧是那样的砖红。
反倒是因为搞艺术不挣钱,那位吹牛的文艺青年不再画画,改行去卖起保险。逢年过节联系的时候,发过来的微信都是“不买不是中国人!abc人寿最新推出重疾理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