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忍耐,这是李如海从前告诫过她千百遍,却难以习得的东西。如今必须镌刻在心底,时时警醒,刻刻谨记。
她愿意蛰伏那么一段时间,这不算什么委屈。
青云会。
众所周知,这个神秘的组织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只是奈何它过于隐蔽强大,所以一直无法完全拔除。但如果当初它兴起之时,其实有女帝的暗中支持,那一切便迥然不同。
无非是些狡兔走狗,鸟尽弓藏的俗套故事,女帝从来不是什么仁爱慈厚的帝王,从如今仅存的开朝功臣泾川侯府便能看出。
春秋谈,关乎青云会当初为女帝铸造神秘武器。
武器被锁在北坡密林,这消息在坊间算是心照不宣,如一把悬在头顶,时时威慑的利剑。人们知晓它的威力,便会少了很多不该有的心思。
但是——
倘若那里其实已经是一具空壳呢?重兵把守着的,不过是一个粉饰太平、维持表面的谎言。
谎言迟早被拆穿,而女帝绝不会想看到那一天。
这是从白鹭楼苍耳子说的话,以及同江琮交锋的只言片语中推断而出的。回来的路上,她又问了一遍,换来对方的默认。
这着实让她心底一寒。
“那件武器是什么?”
“全天下大概只有圣上,以及当初春华门那一战的人知道。”
“春华门那一战……不是几乎死伤完全么?”
“夫人知道这个,便不必问我。”
“…………”
“武器没有了,当初记载着铸造方式的图纸也空空如也,需要春秋谈来使其再次显形,”青年温声说着,“夫人想来已经知道,这会关乎什么?”
“夫人想为父报仇,可这背后牵连的太多,已经不是一刀下去就能解决的事。”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那或许是无法想象的牺牲。”
他注视着她,神色平淡,语气轻描淡写。
泠琅怎么回答的?她笑了一下,然后将右手递出来给他看。
骨节纤小,手指细长,肤色亦是白皙,好似从未沾染过什么。
然而在虎口与鱼际处,覆着一层茧,指间长长短短数道伤痕,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浅淡,要细认才能分辨。手腕被刀柄抵住的地方,也泛着红晕。
翻过来掌心朝上,一道狰狞深刻的疤,正好刻在使力摩擦之地,经过一夜鏖战后,边缘又有了微微翻卷。
“教会我用刀的人,造就了这只手,”她静静地说,“若它不能用于回报他,那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江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泠琅希望他最好也别说话,他们并不是可以畅聊这些隐秘心事的关系。那些插科打诨、虚假蜜语多来一百句也无妨,但若要正儿八经说这些执念夙愿……
多少有点叫她浑身不适。
最后的最后,一切收拾妥当,二人衣冠楚楚地斟茶对坐,又是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谁也看不出,就在昨夜,他们各自杀了人,又从走廊打到瀑布,彻夜折腾未曾睡眠。
泠琅说:“我看见那间屋子里有一根丝线,像是北洛侯世子的东西。”
江琮并不意外:“那就是他的东西。”
“他和此事有关?”
“无关。”
“难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