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远处的小香几上,早已经见底的酒壶酒杯,乱七八糟的四下散落。男子上前两步,瞧着那蜷缩成一团的女子,眉头紧皱,将她打横抱起送到床上,瞧着她脸上未干的泪,顿时心抽搐了下。怀中,女子不安分的扭动了下;扯动衣衫,露出那光洁白皙的脖颈下方,通红泛着血丝的锁骨,那样的红,在经过酒的湿润之后,越发的显得触目惊心。男子顿时心沉了沉,抬手扯开女子的外衫,在看到那蔓延到肩膀处的通红血丝,又气又急,可又恨自己;抬手,狠狠地掐住女子的脖颈。那样的纤细,那样的柔弱,只要微微用力。可不知道为什么,却真的下不去手。明明知道她是那样歹毒的心肠,连自己亲娘和尚未出生的亲弟弟都不放过;为达目的不折手段,甚至不惜牺牲别人的清白;这样的女人,为什么每次每次都下不去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算你狠,顾瑾汐!”男子咬牙切齿,足尖轻点,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隔天,清早。顾瑾汐早早的醒来,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眉宇微微颦蹙着,竟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回的床榻。“明明让您不要贪杯的,现在可知道头疼了。”半夏有些嗔怪地看着她,“刚才老爷派人过来,说让您早些去主院,宫里来人了。”“嗯?”顾瑾汐顿时惊了惊,“怎么回事?”“是好事。”半夏只是淡笑着却并不语,手脚的动作却异常麻利;给顾瑾汐梳妆打扮,更换衣衫。“你这丫头,与我竟然也卖起关子来了。”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人,有些东西一旦做了决定,想要放下,也并不是很艰难;更何况,从头到尾人家都只不过将她当做傻子般玩弄鼓掌之间罢了;只是到底是动心了,心隐隐的还是有些疼。“真的是好事嘛。”半夏撅着嘴,语气竟是带着撒娇。叶贞娘来时,瞧见的便是这样的场面,不知道为什么悬了一整夜的心这才算是放了下来。好事,的确是好事。主院中,除了尚在月子里的苏怡被特赐不用前来接旨,其他人包括悲恸中的顾老夫人此刻都已经跪在地上,后面密密麻麻的下人跪了大半个院子。“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顾家有女,兰心蕙质,德厚流光,实为天下女子典范……特取消婚约,自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钦此!”中间还有一大段,类似夸顾瑾汐是怎样优秀云云,奈何与秦襄互无好感,大致之意,不想撮合一段怨偶所以就取消婚约云云。跪在地上近小半个时辰,在传旨公公道出“钦此”两字,她赶紧跪地俯身叩首,“顾氏瑾汐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都起身吧。”传旨公公脸上始终保持着微微笑意。顾瑾汐朝半夏使了个眼色,半夏立刻会意递出去一个大荷包;传旨公公用手捏了捏,立刻眉开眼笑,“皇上说了,顾小姐是个难得的好姑娘,太后也念叨了您好几日,今儿特地让杂家带话给顾小姐,让您有空多进宫走走。”“有劳公公,得空瑾汐定当亲自进宫谢皇上,太后娘娘恩典。”顾瑾汐低下头,眼底飞快地划过一抹厉色。萧太后,她可不认为素来精明的她会无缘无故向自己示好。顾淮脸上也带着笑,显然对皇帝的圣旨非常满意,“时辰不早,公公留下用顿便饭吧。”传旨公公笑得灿烂,“不了,咱家还要去七皇子和淳亲王府宣旨呢。”“那就不耽误公公行程了。”顾淮也不恼,“下次有空,还请公公定要赏光。”“呵呵,待二公子班师回朝,杂家可还要向顾国公套杯喜酒呢。”传旨公公对顾淮也客气得紧。常年在宫中行走,自然明白哪些人能得罪,哪些人不能得罪。胆敢跟陛下在御书房大吵两个时辰,大获全胜的人;这朝中上上下下,怕也是只有这顾国公一人了。虽说顾国公府不过是个没实权的爵位,可要真算起来,便是那些手握权柄的人又如何,受了陛下忌惮,不也照样得战战兢兢的活着。“爹。”手握明黄,顾瑾汐眉宇微微颦蹙着,带着不解。昨日顾淮交给她的那枚免死金牌,她一直以为是用婚约换来,皇帝的补偿,可现在这圣旨又是怎么回事。“我顾淮的宝贝女儿可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哼!”顾淮轻哼一声。顾老夫人面色却沉了沉,深凝着顾瑾汐许久,又看了看顾淮,“我乏了,先回房了。”“娘慢走。”“恭送祖母!”只是得知消息之后的苏怡却没有如众人般开心,“这退了婚的女子,汐儿往后的婚事怕是艰难了。”“怕什么,我顾淮的女儿难道还愁嫁不出去不成?”顾淮不以为然。“……”苏怡没好气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苏苏放心,往后我定会给汐儿挑个更好的。比七皇子胜百倍千倍不止。”顾淮赶紧表忠心道。苏怡摇摇头,“汐儿那性子,哎……也不知道是朝了谁。”往日里是瞧着她太柔弱担心,现在瞧着太强势了也担心,“你借着汐儿的婚事狠狠敲诈了皇帝一笔,我担心他会拿汐儿的婚事做文章。”“他敢!”顾淮扬眉。“始终君臣有别,阿淮,他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肆意交谈,把酒言欢的阿淳了。”说着苏怡的语气有些沉,面色也愣了愣,“他是秦淳,是至高无上的秦族君王,是整个西楚的君。”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古君心难测,现在他能将顾淮当成往日的好友对待,可谁知道以后呢?尤其是子齐投军的成亲王军,皇帝对成亲王可是忌惮得紧。顾淮闻言,面色沉沉,“嗯,我明白了。”顿时,一室沉默,两人都各怀心思。“咚,咚咚——”陡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这诡异的安宁;顾淮眸色闪了闪。“七皇子来访。”傅管家面色严肃,低着头。顾子骞和顾瑾汐的面色都不太好看,两人对视一眼又低下头。“请七皇子到前厅。”顾淮眸色闪了闪。话音刚落,秦襄却已经走进了院子,远远的看到顾瑾汐面色很是难看。“参见七皇子殿下!”众人见状赶紧迎上去。秦襄脸色难看,“嗯,免礼。”“不知七皇子突然造访,所为……”顾淮话未说完,秦襄就抬手打断他的话,“汐儿,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顾瑾汐顿时身子一僵,抬起头淡笑道,“正所谓男女七岁不同席,七皇子不会不知道避嫌这个道理吧。”“汐儿!”秦襄眸色顿时又暗沉了几分。“七皇子还是唤我顾小姐吧。”顾瑾汐语气清冷。秦襄顿时像是明白了些什么,可却始终不太甘心,转头看向顾淮和顾子骞,“两位能否避开片刻?”“我只想跟汐儿单独谈谈。”他言辞恳切几乎带着恳求。顾淮面带难看,“七皇子,你……”“也好!”顾子骞拉着顾淮,不顾顾淮的反抗,走出前厅,将空间留给两人。顾瑾汐眸色暗了暗,抬头看向秦襄,“七皇子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吧。”“汐儿我不是……”秦襄的语气带着急切,“我知道做侧妃委屈了你,我可以给你平妻的位置!”顾瑾汐却陡然冷笑一声,“圣旨以下,七皇子当知君无戏言的道理。”“……”顿时秦襄沉默了,“难道你当真能够放下吗?”温润玉如的容颜,芝兰玉树,嗓音透着点点沙哑,脸上带着受伤,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她,“汐儿,告诉我,你真的能放下吗?”当初顾瑾汐对他那么的用心,那么的喜欢,他不相信只是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就能真的全部放下,他不相信自己已经这样低声下气他还能够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