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翚父亲死后,他便继承父亲遗志,为息国复国大业继续奔走。齐侯虽待他如上宾,甚至邀他入朝为官,但齐侯却不肯为了一个和自己八竿子打不到的息国和楚国翻脸,恰穆国渐渐崛起,齐翚便将目光投向与楚国不和的穆国,希冀能借穆国之力得以复国。他先是通过穆国大夫向庚敖进言,许以重利,但庚敖似乎兴趣不大。齐翚并未放弃,这才有了之前于天水城内的献宝一面。此刻他衣冠整齐,正静静等候于芷殿,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近,转头见庚敖至,以外臣身份向他施礼。庚敖面带微笑:&ldo;孤与你也不算初见。汝夜邑君之名,天下何人不知?不必多礼,请坐。&rdo;齐翚谢坐,庚敖径直问事。齐翚和面前这年轻君主打过数回交道,知他行事果决,自己亦不绕弯,道:&ldo;东夷产鱼胶,我与东夷族有交往,可得上好鱼胶。我愿以十车鱼胶进献君上。&rdo;在冷兵器的时代,弓箭是战场上重要的远距杀伤武器。当世任何诸侯,但凡想要称霸,军备库内必定少不了弓箭。制弓六材,&ldo;干、角、筋、胶、丝、漆&rdo;,以胶最为关键,它决定了整张弓的韧性和使用寿命。不但如此,上好的胶,也不似其余五种材料随处可得,&ldo;胶&rdo;的最佳炼制原料便是黄鱼胶,而要获得足够的黄鱼胶,就必须进行大量的捕鱼。齐国出良弓和神射手,便是借了地利之便,为垄断,更是严格限制鱼胶外流。换句话说,鱼胶是一种重要的战略物资。庚敖笑道:&ldo;十车鱼胶,可造千把良弓,孤确实心动,然不知你所图为何?若依旧是息国之事,莫说十车,便是百车,孤也只能割爱。&rdo;齐翚亦笑:&ldo;既已被君上拒,齐翚再厚颜十倍,也不敢再在君上面前重提旧事了。此次这十车鱼胶,不过是想向君上要一个人罢了。&rdo;庚敖笑道:&ldo;何人,竟值你以十车鱼胶换取?&rdo;齐翚道:&ldo;便是如今被安置在传舍里的那个名为阿玄的秭女。&rdo;庚敖目光微微一动,面上却依旧漫不经心:&ldo;不过一个俘隶罢了,不知你看上她哪一点,愿以十车鱼胶换去?&rdo;齐翚道:&ldo;实不相瞒,我有一友人,父母早年路过荆楚之地,不慎走失幼妹,至今念念不忘,其妻更是思女成疾,日日泪面。因我走南行北,友人便托我多加留意,代他寻访幼妹。我既应允,便不敢怠慢,这些年来一直随路寻访,奈何始终没有消息。也是巧了,此次我入丘阳,蒙许可亦落脚于传舍,前日无意间遇见那秭女,见她容貌竟与我那友人之母十分肖似,我震惊莫名,随后打听,方知她来自秭国,正合当年走失之荆楚,如此巧合,我疑心她便是友人当年走失之妹。知这秭女乃太宦茅公带回丘阳,故贸然前来求见,愿以十车鱼胶换这秭女。倘若真是我那友人之女,则我也算不负友人之托,心中大慰!&rdo;庚敖微笑:&ldo;莫说一个俘隶,便是十个,百个,你既在孤面前开口,孤原本自当送你,奈何她却不便。&rdo;齐翚一怔:&ldo;君上可否告知缘由?&rdo;庚敖道:&ldo;亦不便相告。&rdo;齐翚心中惊讶不已。据他所知,那老寺人茅公因在路上犯病,才将她一路带至丘阳,安置在传舍偏僻角落之后,也不见如何看重她。既如此,十车鱼胶,这穆侯何以竟不肯松口?他显然应当还不知这名为阿玄的女子的身份秘密。他立刻道:&ldo;再加百车鱼胶,足够君上造万柄良弓,如何?&rdo;&ldo;孤说了,不便。&rdo;庚敖眼睛都未眨一下。齐翚迟疑着时,庚敖笑道:&ldo;夜邑君可还有事?若无,孤却有事在身。&rdo;齐翚知此刻这场会话再无继续下去的可能,只能再另想办法,压下心中沮丧,起身告退。齐翚一走,庚敖面上笑意顿时消失。……阿玄以玉珏换钱后,当日去集市采购粗布和价格不菲的丝绵,回到传舍,埋头便做起冬衣。她打算给隗龙和他母亲各做一件,忙碌了一天,次日傍晚,听到门外有人唤,开门,见舍人领了一个面生的寺人来了,说是奉太宦之命,召她入王宫。妫颐王宫燕乐之堂,今夜正举行一场宴礼。丹地朱漆,烛杖四曜,火光照的嵌饰于中央那根巨大都柱之上的金釭闪闪发亮,主客分列东西席位,秩序俨然,豆内鱼ròu佳肴,笾中干鲜瓜果,美酒溢满尊爵,旁有乐人击鼓敲钟,吹笙抚箫,钟鸣鼎食,一派华贵热闹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