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台到出站口,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操着天南地北的方言,衣着也是各色不齐,贫富皆有。挤出火车站,便能看到邻近的几条胡同。胡同里都是一色的青石板路,路的两旁店铺林立,多是饭肆。
每家饭肆都挂着一面长长的幡布,其上写了叫卖的食物。有馄饨、牛杂汤、包子、芝麻馅饼、点心。前面几家店铺做的是堂口食,行客吃个肚圆就走,后面的点心铺则专门做行客的送礼生意,苏派、京派、广派等各派点心应有尽有。
徐从虽是肚饿,但心中想着羡安,便也耐住了不适。他只买了一包牛舌饼、一包豆酥糖。然后走到胡同口,叫了一辆人力车,点了“半天”的差。
燕京的人力车夫和新野的人力车夫不同。新野只是小县,人力车夫迈开腿,用不了一个时辰就能跑满整个县城。但燕京不同,是如今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城市。多年的皇城根在这。故此人力车夫做生意也分为了“整天”、“快活”、“半天”。
不同的生意,不同的跑法。
跑“半天”比“整天”要快,比“快活”要慢。人力车夫懂得度量他们一整天的气力,以三个不同生意的里数、时间来计算。“快活”累人,跑半天就不能跑了,得养身体,而“半天”、“整天”就轻松的多,像潺潺流水一样使用气力就行。
从火车站到灯市口大街,路程稍远。
故此以“半天”雇佣人力车夫更合算,省钱一些。
贝满女校在灯市口大街的大饽鸽市胡同。
“爷,你去女校是见亲人?”
“要不我给你再介绍几间上好的客栈,保管经济又实惠……”
“要是不成,您找我算账,我叫盘四,京城跑人力车的,没几个不认识我。”
人力车缓缓而动,盘四拉车步伐稳健,不快不慢。他特意等徐从上了他的车,然后再商量着别的生意。这样的话,在车上的外地人就轻易拒绝不了他的提议。
若是拒绝,脾性大的人力车夫将客人撂到别处也是常有的事。
人力车夫并不等同于老实忠厚。
得益于二超子以前的暗算,徐从在上车时,就长了几个心眼。
他打量了一眼眼前的人力车夫。其穿着长袖小白褂,白的或者黑色的袴子,裤筒稍肥,在脚腕处系着细带,脚底则蹬着千层底青布鞋。一看,就让人觉得干净利落。
“可以,等到了女校后,在附近找一家客栈。”
徐从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手上摊开的报纸,漫不经心的回道。
报纸是在车站附近的报亭买的。
“这位爷,等您到女校后,客栈早就客满了,找不到几家客栈,您听我的,我刚好认识一家,就在前面不远处,您现在那里订了房,然后我在赶快点,趁女校放学之前拉您去……”
人力车夫仍旧热衷道。
徐从心里沉了一下,知道躲不过这一宰了。
人生地不熟的,等盘四将他拉到客栈,客栈附近即使有人力车,但车夫肯定和盘四相熟,到时候再换人力车也不是个法子……。
即使到时候让盘四吃亏了。
亦会浪费掉他的时间。
“胡老爷……”
“可惜胡老爷没有跟来。”
“否则依照胡老爷的见识,这会估计能和我相商出办法。刚到燕京,就被人宰了一下,说出去都会丢人……”
徐从暗叹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身上没几个钱,别介绍贵的,介绍一般的就行,不然我宁愿在外面睡大街也不住客栈。”
盘四在宰他,他知盘四在宰他。
盘四亦知他宰客的客人知道他宰客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