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晴细思了这一句话。她对梁任公很熟悉,可并不知道这句名言。时代将很多真知灼见隐在了过往中。
她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太爷爷,你和少爷毕竟是年少的朋友,所以你就此原谅了少爷?是啊,面对死亡,谁能淡然从容。”
这是要是临到她的头上,她也难以释怀。但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她总不能和吴昊一样,不知大小尊卑,忤逆长辈。再者说,老爷子和少爷的友谊究竟多么深厚,亦是她所不明白的。这事,原谅与否,就不分个对错。
“不,一封轻飘飘的信,我怎么可能原谅。”灰白狐狸注视着徐二愣子的一举一动,它知道徐二愣子有多么愤慨。狐仙的记忆被徐从接受,他的眼盯着窗外,看着云卷云舒,“人啊,总是有心结的,那时的我,注定和他走不到一块去,不过得益于此,我偶尔也会给他写几封信。”
徐二愣子的写信,不是叙旧情,而是一种好胜心。灰白狐狸看的明白。它心知,徐书文写的信,在徐二愣子看来,可不像是道歉,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挑衅。
笔友?这还不是朋友吗?
徐晴默默吐槽老爷子的执拗,她不欲揭起老爷子的疮疤,又重回了主题,“六月九日是少爷的成婚大喜日子,太爷爷你去参加了吗?还有小宝子呢,她之后怎么样了……”
“少爷他发了请柬,爹也答应了,我当然得去。”徐从这次嘴角露出了笑容,“我入了县衙,成了体面人物,那些个叔伯啊,一个挨着一个赶着过来给我道歉。我只是个书办,没什么权力,可我在县衙办事,认识六房的同僚,我打声招呼,他们就得讨不了好。”
他以前尽管没像徐二愣子遭那么大罪,但家境贫寒,遭到有势力叔伯的欺压是常事。再者说,它和徐二愣子感同身受,徐二愣子遭的罪,它也记恨在心。见到这群人低三下四的赔罪,它心底当然畅快。
“至于小宝子……”说到这里,徐从沉默了一下,“她在赵家过的不错,只不过大约四五天后,在我回乡之前,她爹二超子就跑了,跑的无影无踪,不知道下落了。”
“他跑了?”
徐晴惊讶。
她说的“他”指的是二超子。
“是的,他跑了,那是一个晚上……”
……
夜,瓢泼大雨。
中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临近晚间的时候,雨势变大,整个院落都是噼里啪啦的雨水砸地声。一些嘈杂的别音,也隐于其中。
紫电闪烁,骤然将雨幕下的杂院照得明亮。
赁房内的鼾声依旧。外面下雨,檐阶上潮气太大,编不了竹篾。所以父子二人都早早入睡。至于徐二愣子入睡,是惧了徐三儿的打鼾声。这般吵嚷的雨天,最是适合入眠。
睡在榻上的灰白狐狸忽然抬起了脑袋,它是狐,又是狐仙,对外界的感触比人类敏感很多,它听到了屋外的异响。
又是一道紫电闪烁。赁房糊窗纸上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盯着屋内看。这个人影在窗外伫立了许久。
门闩被锐物顶开,应是一把铁的匕首。
紧接着,随着一声嘎吱发酸的推门声响起,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走到床榻边,在徐三儿身旁止了步。
他没有着急行动。
因为今晚没有月色,伸手不见五指。一个火折子在他手上亮起。凭借着这微弱的光芒,他将徐三儿的褂子划开,几个碎银子,还有一枚银元就从褂子的内里中显露了出来。
银子被他攥在掌心。
只不过在走的时候,他又将一些银又放置了回去。
拿银、放银、走人,一气呵成。
没有多余的动作。
在一旁蓄势以待的灰白狐狸见状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夺命就好。它在看到这个男人蹑手蹑脚闯进来的时候,就欲提醒徐三儿和徐二愣子,但在下一刻,它又瞧见了闪着寒光的铁匕,于是就止住了动作,按耐不动。
丢银事小,丢了命事就大了。
“什么,银子被盗了。”灰白狐狸催促父子二人醒来后,徐三儿看到自己短褂上的刀痕,脸色大变,“哪个狗日的,偷到了我的头上。”
“狐仙,是谁偷银?”徐二愣子目光注视着床榻上剩下的碎银,他的神色却很镇定,自言自语道:“偷了银子,又放下了一些银,这人和我们很熟悉。杂院的人也只有二超子了吧。上次你就说了,让我小心他。大牙婶和来福叔不可能,大牙婶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