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村的日子总是祥和宁静的。
时值九月,正是山珍野味肥熟之际,天刚蒙蒙亮,村子里便传出此起彼伏的响动声,人们都早早出门,背上背篼,前往后山采取山货,富余的人家贪那一口秋鲜,清苦些的则拿到市集上,与大户换些粮食,以备冬日不时之需。
这些村民,大都因饥饱交加而身形瘦小,大大的背篼负于背上,显得极为不衬。但人群之中,却有一人身形格外高大。
他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偏生得腰粗膀圆,好不威武,如山里那煞人的黑熊一般,背篼在他身上,却恰好合适。
众人见了他,俱都和善的打声招呼,少年人高马大,劳力自也胜于常人,农忙时候帮了村里人不少忙,因此甚得喜欢。
“齐晋,又去弄野味换钱啊。”
“我说这孩子就是勤快,等两年俺闺女长大了,一定要拉他当俺家女婿。”
“呸,十里八村等着嫁他的姑娘多了去了,哪能轮的上你啊。”
天色渐亮,少年坚毅的脸庞显现出来,只见他方口阔鼻,浓眉大眼,一副憨厚模样。
听了村人的话,他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道:“我娘病了,我想弄些山货去市集上换些肉给娘补补身子。”
齐晋本不是青牛村的人,十六年前被村里的刘寡妇捡到,便随了刘寡妇已逝的夫姓,取名齐晋。各家各户见刘寡妇可怜,时常接济,齐晋便是靠着这些接济长大,对村里人也有很深的感情。
众人说说笑笑上了山,约摸一个时辰光景,齐晋已将背篼装满,他满意的抹抹额头的汗,下了山,向着十几里外的市集赶去。
此时虽已正午,市集上却仍是熙熙攘攘,一派热闹景象,齐晋找了个开阔的地段,将背篼往地上一放,便开始大声叫卖起来。
他面相憨厚正直,声音也浑雄低沉,路人都被吸引过来,挑挑拣拣,片刻便已卖出许多。
齐晋心生欢喜,如此看来,至多一个时辰就能回家,他特意留了些鲜美的草菇,准备给养母做锅香喷喷的草菇炖肉。
买卖正火热间,一个形貌不善的泼皮走来,挤进人群,拿起背篼里一个红彤彤的果子啃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便翻找出好几个,也不打招呼,拿了就走。
齐晋一把拉住他,提醒到:“这位小哥,你还没付钱呢。”
泼皮被当众拉住,面色一恼,抬脚便踢翻了齐晋的背篼,野菜野果撒将出来,沾了一地尘土。他面露得意之色,无赖性子使出来,戏谑道:“老子就是不付钱,你不服?”
齐晋默默捡起地上的山货,放进背篼里,他宅心仁厚,不喜与人相争,只想着躲开这泼皮,换个地方继续叫卖。
泼皮抄起双手,撇着嘴待齐晋收拾完,又是一脚将背篼踢翻,显然存了心要惹事,继续问道:“傻小子,你倒回话啊,你服是不服?”
齐晋仍低头不语,继续捡拾山货,旁边有看不过去的,正欲上前阻拦,却被其他人一把拉住,眼尖的早已认出,这无赖泼皮是十里八村最大的地主王富仁的二儿子王守财,平日里便仗着自己家世欺凌弱小,众人无不厌恶,却均是敢怒不敢言。
王守财见齐晋傻愣愣的,也不还手,自觉无趣,将啃了一半的果子往齐晋身上一砸,大咧咧的走开了。
齐晋任由果子砸到自己身上,收拾好山货后,依旧叫卖。
旁人见他可怜,也出于未能出手相助的愧疚,便不顾这些野菜野果沾了许多尘土,纷纷按原价买下,齐晋得了钱,高高兴兴的跑到街头肉铺买了一斤猪肉,回村去了。
那晚,齐晋做了一锅草菇炖肉汤,秋日里不仅草菇嫩滑可口,猪肉也满溢荤香,刘寡妇吃了几口,见齐晋两眼直勾勾的盯着大碗咽口水,不禁失笑,倒留了大半给他,母子俩都吃饱喝足,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齐晋仍是背着背篼去山上采集山货,刚到市集上叫卖不久,便见王守财带着几个泼皮气势汹汹而来。
原来这王守财不仅欺凌弱小,更挥霍无度,昨日偷了家里的金银去花天酒地了一番,不料被其父亲发现,狠狠打骂了一顿,王守财气正没处发时,便带了几个跟班到街上去寻别人的晦气。
齐晋并不知其中缘由,但见王守财过来,想起昨日之事,欲远远避之,哪知王守财远远瞧见齐晋,凶恶一笑,当下带了跟班冲过去,又是一脚踢翻了齐晋的背篼,还觉不过瘾,叫上几人在山货上又踩又踏,好好的山货给作弄的稀烂,眼见是卖不成了。
齐晋楞楞的看着他们,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今日到底如何得罪了这泼皮,竟令其这般对待自己,但他见自己辛苦半日的成果被人毁坏,一股无明业火直冲头顶,不由得对几人怒目而视。
王守财瞧见齐晋这副模样,反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响遍整条街,问道:“傻小子,瞪什么瞪,你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