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老丘想到旬休日见不着他,特别不开心?
他,王小文,真是太讨人喜欢了!文哥儿道:“这个好办,我这就去哄哄他!”
金生听文哥儿这么说,自然与奶娘一起陪着他出门去。
丘濬刚到家没多少久,就听人说文哥儿跑来了。他绷着一张脸,睨向蹬蹬蹬跑进来的文哥儿:“再过一个时辰就快夜禁了,你跑过来做什么?”
文哥儿张口就来:“听金生说您到家了,我看天色还早就过来了。”
平时丘濬要去礼部当值,他过来借书看也碰不着人,几天下来确实攒了不少疑问。来都来了,他立刻搬出昨天看过的一本书,凑到丘濬身边开始提问。
丘濬横他一眼,终归还是和平时一样把文哥儿的疑问挨个解决了。
饭点也到了。
文哥儿一点都不惧丘濬黑脸,愣是在丘濬家蹭了顿饭。
正当文哥儿吃饱喝足、准备踏着夕阳归去,丘濬又横了他一眼,开口问:“你怎么又要跑王阁老家去了?”
吏部乃是六部之首,掌管朝廷的官员任免。
王恕是吏部尚书,丘濬是礼部尚书,两人都在六部当一把手,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照理说怎么都得维持表面平和才是。
可他俩脾气一样臭,王恕对他爱答不理,他也对王恕冷脸相对,属于迎面碰上后话都不说一句的那种。
两人间倒是没什么大仇大怨,纯粹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已。
他和王恕都搞了这么久“谁先说话谁先输”的冷战,文哥儿这小子突然和王恕家好上了,叫他脸往哪搁?
文哥儿多聪明一个人啊,一听丘濬这话就嗅出点不寻常来。他狐疑地仰头对着丘濬左瞅右瞅,小小的鼻子还吸嗅似的动了动,怪里怪气地说道:“好奇怪,您这话听着酸酸的!”
丘濬:“………”
文哥儿见丘濬脸皮直抽抽,一点都不怂,还在那继续叭叭个不停,嘴里一个劲说什么“咱不是两岁小孩啦”“咱不能那么幼稚”“您要是说出‘你和他玩我就不和你玩了’这种话,我是真的会笑你的”……
丘濬:“………………”
你自己不是两岁就不是两岁,说“咱”做什么?!
丘濬臭着脸骂道:“你爱去哪去哪,与我何干?”
文哥儿一听就知道真的有情况,立刻凑过去和丘濬讲起自己跌宕起伏的府学一日游来。
他讲完了还很有点发愁,把自己和李兆先说的“打了小的,来了大的”也给丘濬讲了,小脸蛋上满是担忧:“您说不会打了大的,还有老的吧?”
丘濬已经被文哥儿闹得没脾气。
听了文哥儿这倍儿生动的新鲜说法,丘濬脸都有点木了,没好气道:“你一个小孩子,哪值得人特意针对你?别人好意请你去做客,你却在这里妄自揣测!”
即便丘濬和王恕常年互不搭理,也得承认王恕不是什么恶人,不至于对个三岁小儿做什么。
王恕真要是个溺爱儿孙、无条件袒护自己人的家伙,王家子弟也不会个个都那么有出息了。
文哥儿听丘濬竟又替那位王阁老说起话来了,一本正经地跟丘濬感慨:“君子,和而不同!”
这句话出自《论语》,讲的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文哥儿还给丘濬讲了讲自己的理解。
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君子遇事会有自己的坚持,不会因为跟你是朋友就盲目苟同你的观点和你的做法;小人却是反过来的,他们总是迎合你说“啊对对对”,实际上满肚子坏水随时准备对你使坏。
所以读书人吵架怎么能叫吵架呢,那叫君子之争!
越是争得脸红脖子粗越是有原则的君子!
不吵架的那叫小人!
丘濬:“…………”
丘濬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你先生就是这样教你读《论语》的?”
文哥儿骄傲回道:“是我自己想的!难道不对吗?”
丘濬骂道:“当然不对,什么叫越是吵得脸红脖子粗越君子?‘和而不同’前头是个‘和’字!”
这话说完,丘濬忽地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