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姐姐,我……”张霓还想劝,忽而想到什么,咬了咬唇,“你只是想证明,孝旻哥哥还有良知,所以想继续听下去,对不对?”
朱孝宁不置一词,盯着前方黑魆魆的密道。张霓却抱紧了她的胳膊:“宁姐姐,我陪你。”
二人便听着玉芊抽抽搭搭地说着朱孝宁的事,说她如何为先皇伤心,如何为新皇着想,甚至许多次冒犯了朱孝旻,但是陈惜都替她圆过去了。
朱孝旻心中大恸,尽是过往姐弟二人的美好回忆,也不追究她,只摸着玉芊呈上了锦囊:“这里边是何物?”
“奴婢不知,公主只让奴婢交给皇上。”
朱孝旻叹了口气,缓缓拆开,先取出一个金黄色的牌子:“免死金牌,和福全一样,都是皇爷爷留的。只是她给了你,便是想保你一命。好,那朕饶过你。”
玉芊也未想到,朱孝宁竟将免死金牌留给了她。今日这状况,她本是非死不可的,她也做好了死的准备,却不料,朱孝宁竟将免死金牌留给了她!公主果然是公主,是最善良的公主,连她的退路都想好了。当下便叩拜在地,哽咽不已。
“皇上,你瞧里边还有厚厚一沓宣纸,许是留给皇上的信。”陈惜指着锦囊口上露出的一截淡黄,事实上她早知里边是何物,因为朱孝宁在给她的信中便说了。朱孝宁为皇上做的事情确实是够多了,甚至冒着暴露自己的危险将密道的地图画给了他。
朱孝旻低头看着那一沓纸,却颇有些近乡情怯的意思,不敢再动。
“皇上,你和公主这么多年姐弟情意,实在是难得。况且血脉亲情是割不断的,有什么事情能抹煞你们的血缘关联呢,况且你所认为的,指不定是误会呢?”
“你说什么?”朱孝旻声音顿冷。
陈惜便硬着头皮也要说了:“关于张姑娘和魏姑娘的事儿,皇上去问福全公公便一切明了了。那些事,尽是误会。如若你今日赶尽杀绝,将来得知真相,定要后悔的。”
“你——”朱孝旻已有些疯魔,可是眼前便是朱孝宁留给他的信,他不敢开,说明他心里对这个姐姐还是有感情的,他如何舍得她死。或者说,他根本舍不得她走。可是她要走,甚至早就谋划好了。他该放她走吗?
“皇上,我们回去吧。”陈惜轻声劝着他,“张将军的事你都不追究了,何必再追究公主。他们在外做一对神仙眷侣,不也很好吗?”
朱孝旻哪里会不知道张拓奕死遁,只是他是姐姐喜欢的人,是霓儿的哥哥,他最敬爱的邻家大哥,又怎么会赐他死罪。他仰头看着这逼仄的地道,闻着潮气中夹杂着的一丝香气,熟悉又陌生。姐姐应该就站在前方不远处吧,他知道,她其实也是舍不得走的,她是被他逼走的:“姐姐,你在吧?”
张霓一听,大惊,急忙拉起朱孝宁:“宁……”
朱孝宁再次捂住了她的嘴,未应朱孝旻,只无声流泪。
“姐姐,你一定在,对不对?”朱孝旻摒退身后所有的人,只余陈惜和玉芊,往前走了几步。
朱孝宁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脑中却在挣扎,要不要跑,要不要跑?
“姐姐……”朱孝旻忽然开始哽咽,“姐姐,过往的那些,我不计较了,不管是我的错,还是你的错,我们都别计较了好不好?你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张霓看着朱孝宁,她的脸在昏暗的油灯下,竟然明明灭灭地,眼神闪闪烁烁,她开始动摇了。她使劲地掐着她的胳膊,希望她能清醒。
“姐姐,你回来,好不好?我们当那些全都未发生过好不好?”朱孝旻又朝前走了一步。
陈惜心急如焚,左右环顾,可这密道粗陋得很,也不知有没有阻隔的机关。若是皇上再朝前,朱孝宁恐怕就真的走不了了。
朱孝宁已忍不住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她知道她不能动摇,不能在最后一刻放弃。皇爷爷既然如此安排,她便不能让他失望。尽管他算计她,利用她,她还是舍不得让他的期望落空。没错,要想让朱孝旻毫无顾忌地成长为一代大帝,成长为冷血无情的帝王,就得舍弃她。心里没有牵绊,便好了。
可朱孝旻还是不肯放过,继续前进两步:“姐姐,那都算我的错好不好?你回来,算我的错,你打我,你骂我。你回来,好不好?”
张霓摇着头,然而朱孝宁已痛哭出声。
朱孝旻听到清晰的哭泣声,怔了片刻,她好似就在他左手边,只隔了堵墙。他覆上去,听了听,没错,她就在那边,一尺之隔。
“姐姐,你跟我回去,好不好?”朱孝旻放柔了声音。
再这般下去,便要功亏一篑了,张霓扯着朱孝宁让她走,可她跟定住了一般,站在墙边动也不动,连她手里的油灯都渐渐枯了,恐怕不能支撑到洞口了。她正着急,忽而身边出现一个漆黑的暗影,在朱孝宁颈后按了一下,她便直直倒了下去。
“宁……”张霓惊呼一声便被捂住了嘴。
“小霓,是我们。”是孟远,“你们迟迟不出来,我们便进来了。”
“快走。”张拓奕压低声音说道,人已抱着朱孝宁往外撤了。
朱孝旻听得那边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接下来便悄无声息,没有说话声,没有抽泣声,没有呼吸声,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