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是怎么了?”顾氏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封氏。
封氏皱眉道:“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往事了!快,安神汤!”
旁边有常年服侍的医女端了安神汤来给大长公主喝了下去。大长公主的激动情绪渐渐地缓和下去,没多会儿的工夫睡着了。
“怎么回事儿啊,听大长公主那语气,好像跟太子有仇似的。难道皇上在登基之前……做过什么伤害大长公主的事情?”顾氏悄声问封氏。
封氏叹道:“我也不知道,之前没听说过大长公主跟皇上有什么过不去的事儿呀。”
“该不会是还为了皇上娶了她的宝贝女儿的事情吧?”顾氏猜测道。
封氏摇头道:“这不至于。陛下对皇后娘娘千依百顺的,若是有人将来对我们的女儿这样,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的也是。”顾氏笑了笑,把大长公主床前的帐幔理了理,悄声退了出去。
大长公主自这日之后,经常陷入梦靥之中,梦中她似乎经历非常痛苦之事,悲愤,挣扎,似是经历着生离死别的痛苦,每次都要服用大量的安神汤才能把她安抚下去。
这日韩熵戟莫名的心神不宁,便扶了韩建示的手来大长公主这边探视,刚好大长公主又喝了一碗安神汤沉沉的睡去,顾氏和封氏两个人正在瞧着丫鬟们收拾药碗等物。
“侯爷来了。”顾氏回头看见韩熵戟,忙褔身行礼。
“你们的母亲怎么样?”韩熵戟看着床榻上沉沉睡去的大长公主,皱眉问。
“刚又梦靥了。总是叫着什么‘太子太子的’儿媳们也不知道她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也不敢乱问乱讲的。”顾氏小声说道。
“唉!她这是还在记恨文德皇帝年间的太子……她的母妃正是因为那次的变故而被文德皇帝赐死的。”韩熵戟无奈的叹了口气,坐在床榻跟前看着这个陪着自己走了几十年的女人,曾经她也是美貌如花,如今却已经垂垂老矣,徒留一口气在垂死挣扎罢了。
顾氏听了这话,心里陡然一颤,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封氏。
对于几十年前的这些事情,封氏这一辈的人基本都没听说过,但皇子造反,后宫妃嫔被赐死这样的事情,想一想也是心惊胆寒。
一时间,顾氏封氏等人全都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屋子里死一样的沉静,半晌,韩熵戟朝着儿子和媳妇们摆摆手,声音沙哑的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一个人陪一陪你们的母亲。”
韩建示不放心,刚要劝说什么,韩熵戟强硬的摆了摆手,于是众人都不好再说什么,应声退了出去。然而大家到底不放心,一个个都守在门外不敢离开。
厚重的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大长公主悠悠的睁开了眼睛,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醒了?”韩熵戟伸手握住了大长公主的手。
“你来了?”大长公主也握住了他的手,两只苍老的手握在一起。
“感觉怎么样?”韩熵戟微笑着问。
“真是抱歉,我恐怕不能陪着你走到最后了。”大长公主微微苦笑。
“别这样说,我活到今年六十二岁,你陪着我走了四十二年。这一辈子不长,公主却配了我一大半的时光,我很知足。”
“四十二年了!”大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渐渐地舒展开来,“是挺长的时间。”
“是啊,所以,我得感谢公主,你陪了我这么久,还给我生了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这一辈子跟着我韩熵戟,也没过几年安稳的好日子,算起来,是我对不起公主你,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不,这些年,我很快乐。”大长公主虚弱的打断了韩熵戟的话,“至少,比在宫里快乐。所以,要谢谢你。”
“别这么说。”韩熵戟双手握住大长公主的手,老眼里流出浑浊的泪水。
“我这回是撑不过去了……儿子们都已经成家立业,我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唯有芊儿……我放心不下!后宫……是个吃人不见血的地方,她那个性子……你,你要,一定要多撑几年。看着她的孩子长大,看着她……”
韩熵戟看着自己双手里握着的那只手缓缓的垂下去,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公主……你不在,我一天也不想撑着……”
外边的韩建示正贴在门口倾听里面的动静,忽然间只觉得心口一疼,便忍不住弯下腰去。
“不好了!”顾氏已经听见了哭声,顿时变了脸色。
“快!传太医来!”封氏着急的喊着。
韩建示已经推开房门冲了进去,进门看见他的老父亲坐在床榻前,用心的整理着母亲的白发,他脚步顿时停住,再也不能往前一步。
云珠大长公主于清平十年九月病逝,享年六十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