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快要结束了,雾霾的天气终于消散,今日一改往常的阴暗,难得是一个晴天,太阳冲出乌云的包围,反射出来的阳光穿梭在树枝之间,织成一道道金色的丝,显得格外清明。
但就是这样和煦的日子,崇阳县众人的脸上却满含深沉,这一刻,战士结束了训练,劳工放下了工具,就连许久未曾露面的贾诩也出现在了人群之中。
皇甫牧一身黑衣站在人群上方,这一刻,他神情肃穆,眼神漠然,即便未曾开口,却依旧能令人读懂他身上的沉重气息。
在他的身前是吴封为首的暗影卫,血战连连,他们早已是最合格的战士,此时,站在最前面的二十人手中分别抱着一个灰色的罐子,在里面,是此前丧命于掠夺战中的战士骨灰。
安静祥和。
超过二十人死于战争,他们之中有匈奴人有汉人更有县城原先的百姓,但这一刻,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暗影卫其中的一员。
死亡,对于绝大多数生于戈壁的人们来说,略感平常与普遍。
这种平常,并不是说他们心性坚硬,无欲无爱,同别处相比,他们有血,他们有肉,他们同样有着七情六欲,可是,戈壁荒凉,环境,强盗,食物这些因数统统可以构成死亡条件。
生与死,死与生,对于他们来说,他们比那些生活在安逸、稳定环境下的人们,更能直观的面对新生与离去。
祭祀亡魂。
对于崇阳县的众人来说,这是一个既陌生又新奇的词汇。
死的人死了,生的人还需活着,生存在这片仿似被遗弃的土地上面,他们习惯了用节俭的仿似处理尸首,或埋,或焚,甚至还有野葬与天葬,但细述多年,他们从未参加过一场类似于现在这般数百人祭祀的场面。
皇甫牧肃穆的脸上看似无喜无悲,但眼神深处,却蕴含着一丝无法化解的血色与猩红。
一支部队之所以强大,是何原因?
锋利的武器?高大的战马?成功的计谋?还是善战的统帅?
这些原因或许能够令部队胜利,却依旧代表不了他们的强大,换个说辞,若是没有武器?没有战马?没有谋策?更没有百胜的统帅?他们又该如何去战?如何去胜?
军魂。
承载部队强大的词汇并非外力,而是内在。
何为军魂?
面对强大的对手,明知不敌,也要毅然亮剑,即使倒下,也要成为一座山,一道岭!这是何等的凛然,何等的决绝,何等的快意,何等的气魄!
若是真有一天,自己手下的部队能够凝练出此等气概,到那时,才能真正以一敌十,百战不殆!
忠魂墓。
在贾诩看来,这同样是一个陌生的词汇,对于智慧已然处于某种巅峰状态的他来讲,讥笑与嘲讽皇甫牧已然成为他的日常之一,小到修桥铺路,大到出谋划策,他总能找出数十种合理的理由去反驳将他困于此地的年轻领袖。
可这一次,当皇甫牧找他探讨忠魂墓的时候,他却出奇的未言一语。
空荡荡的墓地,没有任何墓碑,有的,只是一块块犹如巢穴的洞口,那是埋葬骨灰坛的地方,亦是皇甫牧口中的忠魂墓。
在墓地前方,是一块高达五米的巨大石块,即便这些死去的人并没有墓碑,但在石块上面,却刻画着这些死去之人的姓名、年龄与死时年月,整整二十人,未曾缺失,未曾流落。
“真是一个狠心的家伙,用数千个洼坑和一块不值一钱的石头就想收买人心,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个成功的买卖。”站在人群之中,身穿羊皮袄的贾诩桀桀怪笑道。
亡者,魂也。
死不入地,魂不归牌,是为孤魂,优胜野鬼。
死者入殓,无论对于汉人还是匈奴人来说都是一场必须完成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