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服装行业的利润高,但小人衫是真的赚不到什么钱。
宋恂问:“陈厂长,合同早就送来了服装厂,这些问题也是早就存在的,你们既然不满意这份订单,为什么不早说?早点沟通的话,也能让我们寻找其他企业进行生产。”
“用时用料这些事都不是什么大事,我们当时想的是,这只是第一笔订单,虽然会吃点亏,但是如果后续订单能跟上,提高产量以后,这种小人衫还是有得赚的,薄利多销嘛。”陈副厂长却突然气愤道,“但是,我们厂被你们外贸局的同志欺骗了!”
“什么意思?谁骗的你?小刘?”宋恂都快听糊涂了。
“不是小刘,是另一位同志,我记得是姓孙的。”陈副厂长皱着眉毛说,“这次的订单其实只是一锤子买卖,后续订单根本就跟不上!我们厂已经给小人衫打板了,也找到了精梳棉的货源。但是上个礼拜,我们的业务员带回来一个消息。跟咱们签单的这位日本客户原本有一个固定合作的服装厂,这次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突然将订单转给了海浦的企业。但是据可靠消息,上周人家已经将下季度的订单又重新签给了之前的服装厂。”
“为了一万打小人衫,特意空出一条流水线,影响其他产品的生产进度,实在得不偿失。我们不能赔本赚吆喝吧?”
魏臣没想到这里面的问题还挺复杂的,但还是尽量争取道:“你所谓的这些困难都是可以克服的,我们外贸局一定尽量配合着解决。但是,如果服装厂在当下退掉合同,那么退掉的就不只是合同了,还退掉了主席的革命外交路线!”
陈副厂长当场就黑了脸。
“你们外贸局的同志是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爱给人扣大帽子,主席的革命外交路线我们当然会支持,但是不能以牺牲集体利益为前提。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这笔订单会让我们厂亏本!你要是厂长你能干吗?”
亏本的买卖确实做不得,宋恂也没为难人,起身与对方握手说:“陈厂长,基本情况我了解了,咱们搞外贸工作,不可能保证每一笔订单完成后还会有后续订单跟上。外商跟咱们签单的时候也没保证下次一定会合作。当然,可能是我们外贸局的同志表意不清楚,让您误解了。这样吧,我们也回去核实一下外商那边的情况,咱们厂要是确实有难处,我们也不强求。”
*
从服装厂出来,魏臣就有些着急。
全地区也就服装总厂有这个生产能力,如果真的让他们把这份合同退回来。
这个外贸任务八成是完不成了。
小刘在大门口等着,听说了宋恂的处理结果后,不理解地问:“宋局,外贸任务哪是他说不想干就不想干的?这是硬指标,让他们厂生产就行了!”
宋恂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这种没眼色的愣头青了,偏头将他打量一番问:“你以前在什么单位工作?”
“商,商业局。”小刘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
“商业局能管得到工厂的生产任务吗?”
小刘:“不,不能吧。”那是工业局和计委的事。
“那你为什么觉得外贸局就可以指挥工厂完成生产任务?”
“外贸局跟商业局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一个负责内贸流通,一个负责外贸流通。咱们都管不到人家企业身上,”宋恂偏头一字一句道,“地区外贸局成立时,对外贸局的定位很明确,为全地区的企业开拓国际市场提供相关服务。重点在‘服务’这两个字上。”
你跑到人家厂里,颐指气使地发布生产任务,还指望人家厂长给你什么好脸色?
“工贸团结是建立在平等的基础上的,咱们不是企业的上级单位,企业用不着对咱们负责。”
小刘不服气,但也不会当着领导的面反驳。
他心里想的是,不强制要求企业,那最终为难的就是外贸局,完不成任务就是局里的问题了。
重新返回单位以后,宋恂跟魏臣交代了两件事,一是查找全地区范围内其他愿意生产这款小人衫的企业,二是核实一下陈副厂长所说的,日本客商是否真的已经将下一季度的订单交给其他工厂了。
宋恂今天刚来报到,就被喊去开会,开完会又跑去了服装厂。
他回来的时候,再有两个小时就该下班了,但自己的办公室在哪,他还不清楚呢。
办公室主任曲涛一直关注着宋恂这边的动静,听说他回来了,便赶紧带着他去了提前准备好的办公室。
“宋局,这间办公室我们这几天一直打扫的,我跟南湾县那边的同志特意打听过了,听说你爱养花,我还特意弄了两盆君子兰摆在窗台上。”
宋恂:“……”
他哪有心思养花?只是偶尔将裴主任那里快被淹死的花,挪到他办公室里渴上两天。
“你看这间办公室还可以么,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咱们可以再换。”曲涛语气真诚。
宋恂简单睃巡一圈,就将整间办公室的情况尽收眼底了。
不大的小单间,办公桌和文件柜就占了大半空间,唯一的亮点就是窗台上两盆绿油油的君子兰,以及不错的采光条件。
外贸局只有这么几间办公室,现在都被占着,即便他不满意,恐怕也没有备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