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的破吉普刚开到单位门口,就被一群妇女同志团团围住了。
“几位同志,你们先让一让,有什么话咱们进单位说。”宋恂探头出来跟这群人商量。
“你是宋书记吧?”妇女中有人喊,“我们都是职工家属,是来申请在码头摆摊的!”
宋恂一看她们的人数,就知道这事不好办。
按照他们跟管理队裘队长的约定,渔业公司只有二十个在港口客运站合规摆摊的名额,据他所知,这些名额已经全部用完了。
孙翊在窗口看到宋恂的车,便匆匆跑下楼来。
他挡在一众妇女同志跟前说:“家属代表不是已经被工会姜主席请进去了嘛?大家耐心等候一下,宋书记刚回来,还不了解大家的情况呢。”
他之前看到楼下的热闹时,还暗自嘀咕幸亏今天宋书记请假了,不用处理这个烂摊子。
结果,话音落地没多久,宋书记就在大门口跟家属们狭路相逢了。
“那几个人代表不了我们所有人!”有个跟苗玉兰年纪差不多的大娘说,“万一最后只有那几个代表拿到摆摊名额了,吃亏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人!”
“家属同志们,在港口客运码头的摆摊名额,是公司跟市容卫生交通秩序管理队争取来的。主要是想给没有工作,家庭负担又很沉重的职工家属找个生计。”宋恂双手向下压了压,让大家保持安静,“这件事不是咱们公司说得算的,决定权在管理队那里。”
“宋书记,我们也不是想为难公司,但是大家都是职工家属,凭啥他们可以去码头摆摊赚钱,我们却不行?”之前那个大娘又不服气道,“这件事是公司私下进行的,并没有对所有家属公开,这就是一种不公平!”
宋恂点点头说:“这确实不公平。渔业公司得到许可的职工家属可以去码头摆摊,而渔业公司以外的人却要被管理队撵走,在外人看来,这也是一种不公平吧?”
另一位年轻些的大嫂,怕老太太把领导得罪狠了,忙恭维道:“咱们渔业公司的领导是真正为职工着想的好领导。”
“好领导不敢当,”宋恂摆手说,“我前几个月在那附近招待港商,走到码头的时候正好遇上了咱们公司的几个摆摊家属被管理队的同志驱赶,场面十分混乱。我们对那些家属的家庭情况进行了调查,发现大家确实各有各的困难,才由公司出面请管理队通融一二,允许他们去码头摆摊的。”
“宋书记,那你能不能帮我们也说说好话?大家都是没有工作的,想去码头混口饭吃呢!”
“公司会尽量跟管理队争取的,但是结果会怎样我暂时给不了承诺。”宋恂让孙翊请大家去会议室休息,等待姜主席与几个代表的谈判结果,自己则艰难地挤出包围圈返回办公室。
即便是摆摊这样的小事,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对许多家庭来说,这就是事关生计的大事了。
他坐在那里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得给自己之前的多管闲事擦屁股,拿起电话便打去了管理队的办公室。
电话就是裘队长接的。
听到宋恂的声音,裘队长便带着些歉意说:“宋书记,正想给你打电话呢,没想到你先拨过来了。”
“那咱们还挺有默契的。”宋恂笑。
“嗐,这算哪门子的默契呀!”裘队长抱歉道,“宋书记,我得通知你一声,海浦正在建设文明卫生城市,要求港口火车站等交通枢纽位置,必须取缔小商小贩。你们单位那二十个摊位,也在取缔范围内,以后就不能继续摆摊了……”
宋恂:“……”
不但新的名额没争取来,原来的战果也搭进去了。
赔了夫人又折兵……
*
既然是地区的整体要求,基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那些来讨说法的家属也不用闹了,大家一起卷铺盖回家吧。
项大嫂的小生意又黄了,让她唯一庆幸的是,这段时间生意太忙,她还没来得及去城里买制冷饮料机,否则这台机器就得砸在手里了。
平时去码头做生意的家属其实挺多的,除了那二十个拿到许可的,还有一些没有许可,却胆子够大,可以跟管理队打游击的。
大家的生意都做不成了,家属院里的气氛一时间愁云惨淡。
宋恂也发动工会和妇联一起出谋划策,为家属们想想出路。
这天下班回家,他本想跟大记者交流一下看法,不成想,刚进家门就对上了两张苦瓜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