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但那并非‘爱情’的爱。”席恩的语气温和了起来,“我是他的信徒。”
“……”‘迦伦’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而雷哲,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想来柯瑟尔波德那样的人,能把一生活成这样,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他向他人投以信任,他人也向他投以信任,而这互信的链条建立后,交流就如鱼得水,每一份热情都不必被担忧是否给错了方向。
这大概就是人与人之间最好的状态了吧。
——并不真正互相理解,但永远可以互相托付一切。
“有信仰是个好事儿。”‘迦伦’的语气意味深长,“它就像手握权力一样,甚至让你有勇气面对现实。”
面对信仰已死、而那个‘至高大神’也并非柯瑟尔波德本人的现实,面对自己必须做出改变与抗争的现实。
“事实上,在以往……我是说,我掌权时,我并不喜欢面对现实,也不会公开讨论权力或者责任什么的。”
虽然该有头颅的地方是空荡荡一片,但人人都能感觉到,席恩似乎在‘看’那高大的猎人:“你总没法让吃到甜头的人放弃那些,我是说,大部分。包括以前的我。”
‘迦伦’笑了一声,却没去谈论对方想了解的自己。
“我知道无论是狼群还是人群,统治者的退位向来伴随着腥风血雨。”他说,“包括你。刚才你说,自己的死亡被伪装成了退位让贤——所以,你知道了权力不能代表一切?而如今的你已经与那份权力无关……”
“但即便如此,我也有责任摆脱他的束缚、有责任与他们为敌,因为‘他们’伤害了我的国民。”
席恩说。没人不知道那个‘他’指的就是复生者,而‘他们’则是黑暗议会。
“我曾享受过皇帝的权力,也该履行它附加的义务与责任。”
沉默片刻后,‘迦伦’似乎第一次认真看了看那无头的、狼狈的黑甲骑士。他的目光深邃而充满怀念,就像他想起了以往的什么人什么事一样。
“没人规定你要这么做。”他慢吞吞的说。
“有人规定了你一定要接任‘猎杀者’,成为这个世界的外科医生吗?”席恩反问。
片刻之后,他又接了一句:“当然,我知道我可以保持静默。在‘这样的’……”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空荡荡只有黑雾的领口,“……状态下,存在与感受对我而言就像一场梦,过往的一切都被复生河水滤成渣了,想仔细回忆,都没法看清。”
席恩的语气有些梦幻,从用词到语法都略有些古怪。
“每个满月降临时,我都知道我要睡了,生理的睡了,我会在暗月时精神奕奕、在满月时昏睡不起……”他说,“睡眠是一扇总要归来的门,我在月光下推开它往门那头美好的世界去。我知道,我总有那么一天,再也不会回来。”
“你说太多了。”‘迦伦’提醒他。
“因为我看着你,就像看着那丰盈的月亮。”席恩说,“我曾经也喜欢读书。在古老的书卷里,你们也可以被称为‘牺牲之月’。”
他顿了一下,在这一刻,他似乎让自己飘飞的神思落回了现实之中。
“告诉我,牺牲之月……”席恩·盖林问道,“你能满足我的愿望吗?你能为这片土地,带来没有‘兽’、也没有‘神’的平静吗?”
“……”
林中如此沉静。
半晌过后,似乎有一声不算漫长的叹息从迦伦的位置流露出来,但没人能从他平静的脸上看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