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让陈进兴捕捉到了足够的迅息。他仔细回想了陈守逸跟随徐九英以来的举动,严肃地问他:“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徐婕妤有……男女之情?”
陈守逸嗤笑一声,刚要说话,陈进兴已严厉道:“别和我嬉皮笑脸,也别说什么宦官不是男人的话!我自己也是宦官,清楚得很!”
陈守逸不敢再拿话搪塞,只低着头一声不吭。
陈进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掌拍在几案上:“糊涂!”他指着陈守逸,气得直发抖:“她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你怎么能对她有非份之想?”
“不是非份之想,”陈守逸艰难地说,“我很清楚自己的身份。”
“这还不叫非份之想?”陈进兴恨得又拍了一下几案,“你……叫我怎么说你!”
“开始只是觉得她好玩,”陈守逸垂目道,“除了一张脸,资质明明差得一塌糊涂,却有种莫名其妙的自信。帮她也只是想看看,她这种人爬上去了,会做出什么事?等我发觉不对时,已经迟了。”
“那她对你……”
陈守逸摇头:“她不知道。”
陈进兴想了想,果断道:“你不能再留在她身边。明天我就想办法,把你调到其他地方去。”
“父亲!”陈守逸提高了声音。
“你们不会有结果。早点断了,对你对她都好。”
“我不求结果,也不会让她知道,”陈守逸道,“我只想留在她身边而已。”
陈进兴微微动容,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我并没觉得苦,”陈守逸苦笑,“如果不是遇上她,我的一生就只是一场笑话而已。”
最后这句话击中了陈进兴的软肋。陈守逸的身世他是知道的。思虑之后,他也报以一声苦笑:“你为了她还真是什么都肯做。”
“我知道父亲怎么想她,”陈守逸道,“但她不是你以为的那种人。我希望你至少听一下她的想法。”
陈进兴考虑良久,最后说:“好,我去听她的说法。不过我先把话说在前面,你对她的感情并不会影响我的判断。如果她没有能够说服我的理由,我是不会出手的。”
***
徐九英踮起脚尖,从帘子后面偷窥了一阵在堂上从容饮茶的中年宦官,然后退回内室。
“那个人就是你养父?”她问陈守逸。
陈守逸点头,一边帮她理了理衣服一边道:“婕妤一会儿出去了,万万不可露怯。记得奴婢教你的话。你得理直气壮地跟他说,陛下是站在你这边的,而且已经许诺把神策军交给你了。”
徐九英斜眼看他:“他是你养父,你编这种瞎话骗他合适么?”
陈守逸整理衣服的手停顿片刻:“奴婢的养父可是说了,要是婕妤没有说服他的理由,他是不会帮忙的。现在婕妤手上什么筹码都没有,怎么说服他?当然是先骗过去再说。记住了,你表现得越自信,他越容易信你。”
徐九英还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但她不能让陈进兴等太久,因此很快就和陈守逸一道出去了。
见她出来,陈进兴放下茶盏,与她见礼。徐九英连忙让他不必多礼。陈进兴也就顺势起身。
他站起来时与徐九英短暂地四目相接。徐九英一见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来,心里就打了一个突。
宾主入座后,陈进兴就笼着袖子,等着听她说话。
谁知徐九英一直没有开口。她低着头,似乎在考虑什么。
陈守逸见徐九英像是有些犹豫,轻咳一声,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怕。
“陈守逸和我说过,”徐九英终于开始说话,“陈院使是个很精明的人。”
“不敢当。”陈进兴客气道。
徐九英笑笑,继续道:“既然陈院使这么精明,想必已经猜到我接下来会说什么,可能还猜得到那些话都是陈守逸教我的。”
陈守逸没料到她竟然一开始就向陈进兴坦白了真相,急急出声:“婕妤!”
徐九英却没理会他,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陈进兴,观察他的反应。
陈进兴的目光在徐九英和陈守逸之间游移了一阵,没有表态。
徐九英发现他虽然面无表情,却并不像是生气,便接着说:“陈守逸觉得那样就能说服你。但是我很清楚,一旦我把那些话说出口,就再也无法取得陈院使的信任。”
听着谈话完全走向不可控的局面,陈守逸急得满头大汗,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她。陈进兴则是表情微妙,显然这样的发展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徐九英见他如此反应,心里慢慢有了底气。她借着整理鬓边散发的时机重整思路,然后抬起头,对陈进兴嫣然一笑:“所以,我不会对你说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