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蒙的天际渐起了鱼肚白,一顶顶官轿抬至午门停下,随来的侍卫打起轿帘,朝廷大员身着绯红公服,撩袍端带而出。
离早朝的时辰还早,踏着青砖阔路,走得不紧不慢。
”沈二!”李光启的嗓门又粗又响,引得不远处,好几来递奏疏的外官悄悄侧目。
沈泽棠回首,有些无奈的看着他近前。
李光启紧走几步,左手扯起袖口,捶一记他的肩膀:“你说,我嫁女重要,还是做秋闱主考重要?”
沈泽棠浅淡的笑:“秋闱选拔贤能,关乎朝政社稷,自然更重要些。”
“沈二,有没有人说你挺无情无义的。”李光启忽然叹口气,神情无端的颓丧。
“当着面无人敢说。”沈泽棠看了看他,挺奇怪地问:”嫁个闺女能难过成这样?”
李光启咬着牙:”沈二,你也会有这一日的。“
”是吗?“沈泽棠不置可否,微微笑了笑。
李光启默了稍刻,突然拽着他衣袖朝僻静处走,边拾阶而上,边压低声说:”我那女婿实在令人琢磨不透。迎亲时还好好的,至晚间宴请时,半边脸肿着,还被挠了条长口子,我闺女说是她挠的,骗旁人可以,我可是她爹,她哪里有那烈性子。后我拉住女婿问他脸上怎么回事儿,他竟回我一句。。。。。。。。!“想想就是气。
“回你什么?”沈泽棠心一动,微蹙起眉问。
“他说,你连自个闺女的话都不信麽?”李光启胸口闷闷地。
沈泽棠平静道:“他说的倒也无错处。”
听得这话,李光启冷笑一声:“我那闺女贤良淑德,恪敬守礼,平日最重颜面,岂会做出此等疯事!沈二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沈泽棠有些莫名其妙:“你同我说有甚么用!即心底起疑,又撂不下,自去问个清楚就是。”
问个清楚?!李光启瞪眼看着他,忽儿叹息道:”沈二,你若愿意娶我那闺女,我今日何需如此烦恼。”
沈泽棠颌首笑了:“那该是我烦恼了,怎会有你这样的岳父。”
“你就为这个不肯娶我闺女?”李光启有些匪夷所思。
“倒也不是。”沈泽棠温和道:”令千金与我年纪小了许多,会委屈了她。”
两人说着话,已步行至奉天殿的偏室,早朝前官员们大多在此、休憩吃茶或整理仪容。
徐首辅端坐在官帽椅上慢慢吃茶,他身侧卑躬屈膝立着个外官,正颤颤兢兢禀话。
徐首辅抬眼,看着沈泽棠跨进门槛来,搁下手中的茶碗,洪亮地喊了声:”长卿你过来。“
众官员纷纷让开一条道来,沈泽棠步履沉稳走至他跟前,恭敬地拱手请安。
徐首辅挥手免去他礼,目光熠熠问:”长卿此去秋闱主考数日,可有发现吾朝得用才能者?“
沈泽棠镇定道:“中榜者皆各有千秋,有熟通四书五经者,亦有判诏诰论精妙者,更有策政起意独到者,皆能为吾朝所用,若说出类拔萃的,还得等明年春闱恩科后,方见分晓。”
徐首辅听得此话,摇头拈髯道:“即是如此结果,你又何必亲去。撂下这一摊子大小政事,可差点要了我的老命。”
旁边围聚的官员小心翼翼附和着笑起来。
”怎会!“沈泽棠噙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