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苏荇心中一跳,猛地回过头。
杜泽穿着一身烟灰色的居家服,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楼梯上,他上衣领口歪斜,少扣了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性感的胸膛,他脚下的楼梯上则是一片淋漓水渍,期间夹杂着玻璃杯的碎片,一路蜿蜒至楼梯底部。
“小泽,”杜母皱了皱眉,“等打扫完了你再下来。”
苏荇从一瞬间的怔愣中回过神来,她站起身,和楼梯上的杜泽打了个招呼。
杜泽冷淡地目光自她身上掠过,把她当做空气一般忽略掉了,他仅仅是对杜母的话简短而有力地回应了一个“嗯”字。随后他转身上楼,走了没两步,杜泽停下,食指在楼梯的扶手上轻轻摩挲。
“妈,”杜泽的声音淡淡的,“我一会去公司一趟,午饭不在家里吃。”
杜母看一眼苏荇,沉声道:“吃个饭的功夫耽误不了什么,吃完饭再去。”
杜泽没出声,沉默了片刻,抬步上楼。
佣人很快把楼梯上的玻璃和水渍打扫干净,杜泽却一直没有下来。
苏荇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陪杜母聊着,微微有些走神。半晌后,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拿出之前被杜泽拒绝的信封,递到杜母面前。
“伯母,”苏荇有些紧张地抿了下唇,“当初我们说好了,等我有能力了,就把钱还给您……我非常感谢您当年的帮助。”
那些钱杜母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也无所谓苏荇还与不还,她甚至看都没看那个信封一眼。但她心里清楚,这是压在苏荇心头的一块大石,如果不收下来,可能她一生都放不下。
因此杜母笑了笑:“你是个好孩子,有心了。”
她没有拒绝,苏荇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惜一口气没出完,杜母忽然道:“你对小泽还有感情吗?”
苏荇避开杜母的目光,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似乎无论怎样说,在杜母面前都是不恰当的。
“那已经不重要了,”苏荇勉强笑了笑,“我们都长大了。”
杜母将茶泡到第二道,香气依旧浓郁,她微微低着头,脖颈弯出一个优雅的弧度。
“可能你不知道,小泽曾经因为当年的事怨过我很久。”杜母顿了顿,缓缓将茶壶放下,“虽然他从来没说过什么,但我是他母亲,我了解我的儿子。”
苏荇心里微微一痛,她怔怔看着杜母,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好在杜母也并没有想听她说些什么,她自顾自道:“当年你走了以后,他父亲在小泽的档案上动了点手脚,让他没有办法出国。结果半年后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办了假证偷偷跑去美国,还是被当地警方遣返回国的。”
杜母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有些出神:“后来小泽就变了,他开始花天酒地、不务正业,整日里醉生梦死,也不回这个家,我和他父亲都管不了他。这样的日子大概维持了有半年,然后有一天他突然跑回来质问我为什么要拆散你们……他父亲为此打了他一顿,从那时候起,他开始自己创业。先开始很辛苦,我和他父亲帮过他,结果他直接把那个项目放弃了,后来我们就不敢管了,看着他一点一点把一个小团队带入正轨,发展成一个规模不小的公司,在cbd的顶级办公区里立足……”
苏荇静静听着,这是第一次,她知道自己错过的这些年里,杜泽都是怎么过的。
“……他父亲一直想让他回来接手家里的集团,小泽不愿意,还是去年,他父亲脑溢血住院他才妥协。小泽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女朋友,和家里缓和还是近两三年的事,我想着,他恐怕还是心里放不下你,想等着你回来。”
“去年小泽接手公司后,他父亲就把他的档案改回来了,小泽那段时间心情一直很好,本来还打算去美国的,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去成,他情绪不好了很久。再后来……沈思那丫头回国,他们很快就订了婚,我以为他是放弃你开始新的生活了,”杜母苦笑了一下,“可是你却回国了。”
苏荇艰难地动了动唇,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何母也说过,去年有段时间杜泽心情很好,那么后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忽然决定和沈思订婚呢?
之前苏荇一直以为是他放弃了,可是到了这时,苏荇突然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可是有什么用呢?苏荇忽然难过地想哭,就算知道了真相,他们也回不去了。
“苏荇,”杜母看着她,忽然轻声道,“小泽和沈思解除婚约了。”
轰隆一声,耳边骤然炸响雷鸣!
有那么一瞬间,苏荇大脑里一片空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杜母,完全失去了反应的能力。
“就在半个月前,沈建国生日宴后。”似乎明白她想问什么,杜母看着她一脸震惊的样子,微微叹息,“沈建国很生气,小泽让给他一个大项目才勉强同意。”
苏荇眼底涌上酸涩泪意,她拼命忍住。
“给你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杜母顿了顿,声音有种近乎哀求的意味,“如果你心里还有小泽,就找他谈谈;如果没有,我也不勉强,但你要和他说清楚,小泽是个死心眼的孩子,认准了什么,就不会放手。”
“苏荇,不管是八年前,还是八年后的今天,我对你都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希望,我的儿子能过的幸福,希望你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