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置若罔闻,喘息声嘶哑含血。就在他即将把颜豪的最后一根手指硬生生掰开时,突然咽喉一紧。周戎从身后踉跄而来,手肘紧勒住司南的脖颈,几乎用全身的力气把他从颜豪身上拖开了,活生生拖拽出好几米,紧紧抱在了自己怀里。&ldo;你看着我,司南,看着我。&rdo;周戎把他挤进墙角,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用这种绝望的姿态堵住了司南所有挣扎的出口,强行扳着他的下巴令他望向自己的眼睛:&ldo;我是你戎哥,看见了吗?你怎么忍心对戎哥动手?啊?&rdo;司南的短发被汗浸透了,修长乌黑的眉毛扭曲在一起,相对比之下脸色简直白得惊人。周戎颤抖着手抱住司南的头,迫使他不能挣脱,只能正视自己的眼睛:&ldo;没事了,别哭了,没事了……听话司小南,你让戎哥打了那个针,万一抗体就此没了怎么办?戎哥有什么脸活下去啊?&rdo;司南一字一顿道:&ldo;你们约好了的,你们……&rdo;周戎说:&ldo;是,是我的主意,不关颜豪的事。你冷静下来听我说……司南!&rdo;周戎把再度开始挣扎的司南死死按了回去:&ldo;你听我说!那抗体十个里只有一个能活,你要拿全人类的希望来赌这十分之一的几率吗?啊?赌输了怎么办?!&rdo;司南一点点松开周戎领口,掌心已经被汩汩而出的黑血浸透了。那血是冰冷的,但灼得他手指剧痛。&ldo;万一……万一赌赢了又怎么办?&rdo;周戎发着抖问:&ldo;你让我怎么活下去,怎么面对自己呢?你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是不是?&rdo;另一边宁瑜大步奔来,白大褂的领口和衣摆在狂风中剧烈摆动,跪在地上打开了他的医药箱。司南颓然靠在墙角,双手深深插进头发,被感染的黑血随之蹭在他眼梢眉角,被周戎抬手用力地擦去了。&ldo;算我求你,好吗司南?你听着。&rdo;周戎扳开他的手,又撩起自己的t恤下摆去擦他掌心上的血,一遍遍沙哑道:&ldo;你得活下去,算我求求你活下去。你还年轻呢,还没见识过比戎哥更好的,以后你会遇见真正陪你走一辈子的人……咱们难过一会儿,难过一会就忘了好吗?戎哥永远都爱你。&rdo;&ldo;永远都爱你,&rdo;周戎喃喃地重复,刚硬的脸颊上温热潮湿,他不知道自己还会流泪。那其实是后悔。司南会难过一阵子就忘了吗?不会。他知道如果自己没有标记司南,如果司南还是个自由来去的oga,那他确实有可能难过一阵子,也许几个月,也许一两年,总有一天悲伤会随着时光从他心头淡化,如同阴影在渐渐升起的日光中褪去。然而标记过后一切都变得不同,从心理和生理上双重建立的联系很难随着死亡而自动断裂,他可以一死了之,但司南会在漫长孤独的时光中行走很久很久。即便用手术抹去信息素的影响,灵魂中更加深刻的印记却永远也不会消失。这个残忍的认知比死亡更令周戎恐惧和后悔。心肝肺都被利刃穿透了,刀锋还心脏最虚弱的肉里绞,绞得内脏都烂成了一滩血泥。司南是无辜的。他完全是被自己引诱着,懵懵懂懂走进了致命的陷阱,把他那极度珍贵的、人人都想得到的爱,毫无保留奉献给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人。周戎从没像这一刻这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自私和卑劣,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穿回那个大雪封山的新年夜去,掐住那个百般诱导司南发情期来临的自己,把他推出门去弄死在雪地里。但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周戎每喘一口气都带着粗哑的腥热,他把司南的头强行扣在自己胸前,转头不断示意颜豪先走。颜豪眼底满含泪水,紧盯着司南片刻,那目光非常的悲凉和绝望。然后他视线又转移到周戎身上,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缓慢地一步步向天台铁门方向后退。但就在他快退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宁瑜站起身,在狂风中摇摇晃晃冲向周戎:&ldo;等等!&rdo;周戎一分神,紧扣司南后颈的手劲便松了,司南抬眼瞥见快退出去的颜豪,登时迸发出新一轮挣扎。周戎立刻把他死死抱紧,大吼着问宁瑜:&ldo;你想干什么?!&rdo;&ldo;这个!&rdo;宁瑜单膝半跪在周戎面前,指着手里的淡黄色玻璃瓶,又指指司南,在直升机引擎的轰鸣声中竭力嘶吼才能听清声音:&ldo;血清!&rdo;周戎一愣。&ldo;我抽了司南800血,临走前只来得及分离出这一支血清,准备给陈雅静做实验,还没注射就被你们带走了。血清有可能暂时抵抗毒性,你打不打?&rdo;周戎紧盯面前那瓶淡黄液体,这才恍然想起陈雅静在丧尸围城时独自一人来到地底实验室的原因‐‐为了在最后关头实验血清的抗毒性。他刚要开口,突然只听司南愤怒道:&ldo;不!&rdo;&ldo;司南?&rdo;&ldo;血清有致死性。&rdo;司南嘶哑道:&ldo;宁瑜只试验过一次,注射后几分钟内……那个人就猝死了……&rdo;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转眼冰冷,霎时周戎什么都说不出来。宁瑜冷冷道:&ldo;是,或者你也可以去试试那支不知道过没过期的抗体。你们应该是从军方实验室找到它的吧?病毒爆发初期医学界曾经展开过研究,初级抗体的治愈率不是十分之一,而是在1到3之间。&rdo;他转头打量颜豪一眼,问:&ldo;你打过抗体?&rdo;颜豪不知所措,点了点头。宁瑜说:&ldo;很好,小伙子,你买彩票一定能发家致富的。&rdo;周戎不知道自己该露出怎样的表情,绝望中突然升起一丝扭曲的荒谬和搞笑。司南抓住他的肩膀想站起来,随着这个动作,颜豪立刻向后退了两大步,死死握住了天台铁门的把手‐‐然而下一秒周戎骤然发力把司南拽进了怀里,带着微微胡渣的下巴叩在司南后颈上,就像嗅到新鲜血肉的雄狼般,贪婪地吸了一大口属于自己的oga的气息。仿佛藉由这个动作获得了无穷的勇气,他在司南鬓发上亲了亲,抬眼道:&ldo;我打。&rdo;&ldo;你干什么?&rdo;司南厉声呵斥:&ldo;你会死的!&rdo;&ldo;我现在也会死啊。&rdo;周戎温柔地回答他,摩挲着他的脸,眼眶通红道:&ldo;你不希望我打你的血清吗?你不信你能救戎哥吗,嗯?司小南?&rdo;司南无法回答他,只能颓然靠进角落,一只手深深插进额角的头发里,遮住了半边眼睛。周戎站起来,又俯下身亲吻他青筋暴起的削瘦手腕。那一瞬间他们的脸挨得那么近,神情却迥然不同;司南痛苦地闭上了眼,而周戎深锁的眉宇间却带着虔诚。宁瑜举起手电打量周戎后颈的创口。那原本只是半个小指甲盖长度的细微划伤,在潘多拉病毒的作用下迅速溃烂和感染,现在创面已经糜烂了。宁瑜把注射器内的空气缓缓推干净,对着创面比划了下,头也不抬道:&ldo;恭喜你成为我的第九十六个活体实验者,周队长。&rdo;周戎自嘲道:&ldo;有什么特殊寓意么?&rdo;&ldo;没有。&rdo;宁瑜说,&ldo;不过九十六起码是个吉利的数字。&rdo;司南背靠墙壁坐着,把脸深深埋进双掌里。周戎想拉拉他的手指,但刚抬起胳膊,早已麻痹的后颈突然传来刺痛,让他猝不及防&ldo;啊&rdo;了一声。&ldo;创面太大,会很疼。&rdo;宁瑜在他身后嘲弄道:&ldo;不过你应该感谢我分离了很多血清,多到足够做浸润式注射。&rdo;周戎这辈子没经历过这种剧痛的注射,只感觉火流逆着神经往上烧,连说话声音都变了:&ldo;血清多……难道有助于……抗病毒……&rdo;&ldo;有可能吧,&rdo;宁瑜说,&ldo;万一引发猝死,也会死得比较快,痛苦少一点。&rdo;周戎苦笑起来,足足过了好几分钟才注射结束,长吁了口气。&ldo;别哭了,司小南,看戎哥这次跟你真是灵肉结合了……&rdo;周戎强打精神开着玩笑,讨好似的探身去勾司南的小手指,谁料刚一动作便天旋地转,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下一秒只听耳边传来重重的‐‐嘭!隔了漫长的好几秒,他迟钝的神经才意识到:哦,摔倒了。宁瑜和颜豪都冲过来,但都被司南挡住,朦胧中他看见颜豪可能还被司南抓住领口挥了一拳。他想阻止但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只见司南半跪在身侧,把他一条手臂环到自己肩头,继而半扶半扛了起来。颜豪双眼通红,摸着流血的嘴角上前半步,但又站住了。周戎的体重对司南来说还是太吃力了,他走得很踉跄,但没有抬头看任何人一眼,就这么摇晃着把周戎扛到天台背风处,互相依偎着在角落里坐了下来。&ldo;别动,你冷……&rdo;周戎含混不清道。但司南还是脱下外套,坚持裹在周戎肩上,紧紧握住了周戎曾经十分温暖有力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