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发生的第二天,林风雨从成都赶到了无锡。
在学校,林风雨是唯一知道方芳已经和萧长河已登机结婚的人。从某种意义上讲,林风雨是方芳唯一愿意分享欢乐、分担痛苦的朋友。所以,当方芳拿到“红本本”,立马给林风雨打了电话。
当方芳终于平静下来,她不得不接受萧长河牺牲的消息的时候,她把这个噩耗告诉了林风雨。
林风雨二话没说,坐飞机赶到无锡。
林风雨到来的时候,方芳安静地坐在床上,她的床前坐着两个穿军装的女干部。
只一夜功夫,方芳的变化惊人。她的脸颊消瘦,脸上失去了往日的容光;她的眼睛红肿,目光涣散无神。她的精神仿佛已经被某种力量吸干了,现在仿佛剩下的只是行尸走肉。
见到林风雨,方芳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嘶哑得连她自己都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林风雨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走到她的面前,温柔地把她的头抱在怀中。
烈士家属都已经被陆续接到部队,招待所经常听到哀哀切切的哭声。
政治处主任主任来了解家属对组织有何要求,到方芳房间时,方芳沉默了一会。
“他申请了公寓房做我们的新房,那是我们的家,他答应飞行结束了带我回家。现在,我想去那个房子里住一夜,我想把那里当成我们的洞房。”方芳对崔主任说。
“就这些吗?”崔主任诧异地问。
“就这些。”方芳的声音有点飘渺。
家属院,萧长河申请的公寓房。
方芳坐在那张宽大的的床上,床上铺着红色的床单,床头放着大红的枕头和粉红的被子,房间的窗玻璃上贴上来大红喜字,屋里拉着彩带,桌上点着两只大红蜡烛,烛光摇曳,仿佛充满喜悦的气氛。
林风雨给方芳的脸上画了淡妆,她干涩的脸庞又露出了生气。
房间没有别人。
“我不会做出不理智的事的,你们放心,我就是想在这里住一夜。”方芳说。
她想说,只差几个小时,这里就是他们的洞房,她和她的幸福擦肩而过。
但她没说。
她想说,等失去时她才知道,自己多么想近距离感受他广阔的胸怀,多么想和他讨论他那雄视天下的理想。
但她没说。
那么,所有的愿望,都留待今夜。
萧长河的遗像放在桌上,她盯着萧长河的遗像。
他穿着漂亮的飞行服,威武挺拔。他的眉毛扬起,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仿佛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的耳边回响着他的声音。
“美好未来,尽在我心!”他自信满满地说。
“逝者如斯,不舍昼夜…”他故作感慨地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悍妇!”他深情地说。
“我愿娶方芳为妻,终身相伴,相濡以沫,甘苦与共,海枯石烂,永不相负!”他斩钉截铁地说。
“我们生个女孩,就叫娃娃!”他满怀期待地说。
四周都仿佛回响着他的声音,可是我为什么看不到你?
方芳多么希望他这次消失,还是像在峨眉山舍身崖上那次,一会儿还会回来啊?
舍身崖。
佛光消失,云雾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转眼间把二人淹没。
那雾真浓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萧长河突然惨叫一声。方芳吃了一惊,顺着护栏摸了过去,可是,刚才萧长河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
难道他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