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春雷有些诧异,不过张了张嘴,把心里的话憋了回去。
虽说这时候每一块钱每一毛钱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要把这些钱套在盖新房上,恐怕这性价比就……不过想想老妈毛玉珍这些年过得真是极其不易,尤其是拉扯他们姐弟三儿,虽说泼辣凶悍整个柴家坞,但说到底还是受了不少委屈和白眼的。
这时候老妈就想盖一栋新房子,一栋红砖青瓦水泥地的新房子,她要让那些欺负过她、轻贱过她、瞧不起过她的人看看,她毛玉珍没了丈夫,一样把孩子拉扯大,一样把日子过得比别人好。
这种要求,韩春雷为人子,能说个不字吗?
“大弟,先不说这个了。赶紧说说今天的事儿。”
韩春桃见韩春雷发呆发愣,赶紧用脚尖提了提韩春雷的脚后跟。
韩春雷轻嗯一声,对韩春风说道:“让你打听的事儿,赶紧跟咱妈说一下。”
“唔,我花了一兜的炒糖豆,才跟二壮,明娃那儿打听到的消息。他俩说,咱村村口的老吴家,明娃他四舅家,还有大队于会计家,都学咱家炒糖豆换破烂。”
韩春风嘴里磕着糖豆,一边嘎嘣嘎嘣的嚼着,一边囫囵说着。
韩春风口中的老吴家、明娃四舅家,大队于会计家,都是柴家坞的人。尤其是老吴家,就是当初私底下跟韩春桃韩春雷买小母鸡的那户人家。
听老幺这么一说,毛玉珍的脸瞬间黑了,这时候她怎么还会不明白?难怪春雷今天会在家地村折戟而归,带着大半的糖豆提前回来?敢情儿都被这几户人家提前给祸祸了。
不要脸!
真不要脸!
倏地,她破口大骂起来,“这几个臭不要脸的,跟着咱老韩家屁股后边捡便宜吃啊。见不得别人家过好日子?我说老吴头和于会计这几天见我都低着头,做贼心虚呐?”
越骂越生气,毛玉珍唰地站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夺门而出,“不行,我得找他们理论理论去,臭不要脸的,我让支书评评理,不行,我闹到公社书记那儿去,我上县革委会告状去!!!”
“我滴亲娘啊,冷静!”
韩春雷赶紧一把抱住老妈,不停给韩春桃使眼色,让她一起过来帮忙。
好家伙,真闹到公社书记那儿,闹到县革委会,那还了得?
这糖豆换破烂再卖钱,而且还是卖给投机倒把的曹友根,这种事儿还能大张旗鼓去说?平日里都恨不得低着头走路,哪里还敢敲锣打鼓告诉别人:我们在投机倒把?
真闹僵起来,吃挂落的不仅仅是自己、村里这几户人家,还会连累了曹友根啊,顺藤摸瓜,估摸着张喜禄这个掮客都要跟着吃挂落。
韩春雷赶紧把其中利害关系说给毛玉珍听,毛玉珍泼辣归泼辣,利害关系还是懂得,听韩春雷这么一说,慢慢冷静了下来。
不过这气儿还是没法消,尤其是给韩家造成的收益损失,又岂是用消气就能解决的?
毛玉珍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接过韩春桃给她拿过来的搪瓷缸,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凉白开后,怒气冲冲地问道:“这事儿没完,没完啊,春雷!”
一想到以后再也挣不到这么些钱,毛玉珍那个肝疼啊……
“炒糖豆换破烂,这也不是咱们韩家独门的买卖,我们做的,人家也做的。”韩春雷很理智地分析道,“而且这行当门槛儿就低,上手也容易,他们不做,以后也有人跟风着做,咱柴家坞的人不做,其他村子的人也会跟着做。这是迟早的事儿,捂不住,也拦不住!”
毛玉珍气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算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
韩春雷想了想,摇摇头,说道,“凭什么我们垒得窝,他们来住?闹还是要闹一下,闹完才能好转型。”
“转……转型?大弟,你的意思糖豆换破烂不干了?”韩春桃也大吃一惊。
韩春雷点点头,“没法干了,一旦僵持下去,竞争会陷入恶性,利润也会被削弱,最后谁也没好处。所以要适当有克制的闹一下,闹了我们再离手,再伸手……”
“啥离手,再伸手?”
毛玉珍目露疑惑,“我是听不明白,你这些神神叨叨的玩意跟谁学的?”
韩春雷愣了一下,心说,看多了商战剧,老娘你也懂。
……
这个时候,韩春风口中的那三个人,村口老吴,明娃他四舅,还有大队于会计,他们三人披着衣服,手里提着手电筒,走在漆黑的夜路上。
深夜,三人联袂拜访柴家坞村支书——韩占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