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澄站在门前,就那么看着谢青岚的小脸,她脸上还带着气恼后的红晕,看得陆澄不免想入非非,定了定神,这才道:“姐夫方才来寻人,说是大姐久不归府,这才来了。还是母亲命人寻找,才发现大姐被人绑着扔在屋中呢。”
谢青岚也没想到傅渊的权势竟然已经达到没人敢说的情况了,一时也是纳闷。不过她记忆中,书中好像并没有这一段,连陆显闯祸都没有,更没有这么多事,难道是因为她这个蝴蝶煽动了这世界的事件线?
现在谢青岚就算知道剧情,也无法再防范什么了,只好这样顺其自然的发展:“那哥哥找我做什么?”
陆澄抿了抿唇:“大姐说你知情不报,要你去说话呢。”
这事倒也是戏剧性,陆家这姑爷来找老婆,余氏一听说是女儿回来过,但没有一人来通传,一时也急了,当下命人找寻。谁成想,在她未出阁时的闺房里,发现被绑得跟粽子一样、被堵着嘴、饿得直哼哼的陆淑训。
而陆淑训想到是傅渊下令的,也不敢轻易招惹,只说谢青岚知情不报,压根就是诚心想饿死她,这一来二去,谢青岚只好被传去。
赵蕴莲自告奋勇要跟去,谢青岚心中不快,也就不好说什么,还是强忍着跟去了。
自从过年以来,陆府用“鸡飞狗跳”四个字形容半点不为过,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内外不宁。
谢青岚到了正堂中,陆淑训饿得面黄肌瘦,哪里还有往日的凌厉娇媚,大口大口的吃着芙蓉酥,半点不见拿乔的样子,身边站着一个看来极是正直的男子,他面白无须,倒也是极为英朗的男子,正满面怜惜的看着陆淑训,正是其夫唐渐。余氏坐在一边抹泪,又不住的跟胡氏说着什么。
这事算是家事,陆兆南今日刚在朝堂上受了气,哪里肯管这些,脱手叫杨姨娘处理,而这位位高权重的姨娘大人,为了表明自己公允,还请了胡氏来。
压根就是想剜胡氏的心好吧?胡氏一向软和,这陆淑训和谢青岚谁遭殃都是在割她的肉。
“谢姑娘可算是来啦,咱们大姑奶奶方才说着,可都快要哭了呢。”杨姨娘微笑道,“姑娘这般可是不对,好歹姐妹一场,知晓大姑奶奶被恶人绑了,怎么还不告诉别人?”
“我只知道大姐姐被人绑了,只道是做做样子给丞相大人看。谁知道,丞相大人这样的威势,咱们没人不怕。”想到傅渊那时的气场,谢青岚还是觉得心头发虚。虽是含笑,甚至那笑容比春风还温暖,但没由来叫人心中发寒。
笑里藏刀,口蜜腹剑,这么形容他真的不为过。
谢青岚短短几句话便点明了是傅渊下令绑的陆淑训,一时杨姨娘脸色都变了。胡氏更是哆嗦起来,转头对陆淑训道:“你、你这丫头,怎的招惹上了那恶贼——”
她说得格外恼火,眼中满是惧怕,又想到陆兆南一向敬重傅渊,心中堵得慌,那眼泪簌簌而下。慌得余氏忙不迭的安慰,又抖开锦帕,掩面哭道:“底下的人是愈发没眼色了,应当好好儿处罚才是!难道丞相一句话便这样委屈自家的大姑奶奶?谢姑娘不懂事就罢了,他们也不懂?若是趁早告诉了我,也好过叫淑儿受这样的委屈!这些子没人伦的东西!”说罢,又是一阵哭诉。
这话虽是在骂底下人,但哪一句不是绕着弯在骂谢青岚?谢青岚冷笑着,见陆淑训也是万分委屈的靠在唐渐身上,哭道:“我也不知道我竟是如此不得人心!竟然落了个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下场。”抬眼,瞅着谢青岚,“你怨我是不是?你觉得咱们之间有仇,所以你连祖父都没说,倘若祖父知道,求一求情也就罢了,你分明是要饿死我是不是?”她说着,又把头埋在唐渐怀里,“哇”一声哭出来。
你丫装给谁看呢?那时候没见你这么柔弱圣母小白花。赵蕴莲见其哭得伤心,上前宽慰说:“表姐别气,谢姐姐也没能想到那样多罢了。”话虽如此,但心中对谢青岚有些瞧不上眼了。
傅渊可是奸贼!她竟然知情不报?堂堂侯爵之女,难道怕了他一个靠着太后关系上位的?赵蕴莲愈想愈觉得谢青岚没有半点气节,一时觉得自己瞎了眼看错了人,心中懊悔。
谢青岚要是知道她的内心活动,还得翻个大白眼呢。傅渊的确不是个好人,杀人放火啥的都做过,但是不得不说,于大燕来说,他却是鞠躬尽瘁的,比这些权贵世家能干多了。虽不否认文中的世家也是很有能力,但比起傅渊推行的种种政策来说,好像还是逊了点。
所谓的奸臣,不过是因为傅渊触及到了文中以宋驰和赵蕴莲为首的世家的利益罢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就这么简单的事。
谢青岚看着陆淑训哭得梨花带雨,忽然笑道:“姐姐,埋怨别人不曾救你的时候,为何不想想你为什么会被绑着呢?”
陆淑训的哭声戛然而止,抬头看着谢青岚,眼中阴鸷显而易见:“你是指责我?!”
“青岚不敢。”她说着,坐在胡氏身边,“姐姐遭了这劫难,也是青岚思虑不周惹出来的。”
不然呢,还能说什么罪名?又不是她把陆淑训绑起来扔到房间里不准吃饭的。
陆淑训本来就有些脸色蜡黄,听了这话,一时脸都变了色,腾地站起来:“你什么意思?”
余氏亦然附和着哭道:“青岚丫头,你素来聪慧,怎会想不到底下人对于丞相的惧怕?底下人不说,你是老爷嫡亲的外孙女儿,传出去又如何?傅渊真敢发落你不成?你如此,岂不是要害死你姐姐?”
就算陆淑训跟她不是一个姓,但要是诚心害表姐的说法传出去,谢青岚也是够了。揉了揉额角,谢青岚捂着胸口,低声道:“舅母这话说的……姐姐还是外祖的亲孙女儿,丞相发落可有半点转圜之地?我又敢说什么?”
余氏也知道自己思考不周,这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还是看着谢青岚哭。后者一点都不在意,只要余氏还想要自己的家产,那就绝对不会跟她闹翻,不管什么样的理由,她都不会。
陆淑训可就是忍不住了,她素来是胸大无脑的那种,又被宠得无法无天,面露阴狠之色,看着谢青岚,厉声道:“你克得姑姑姑丈没了性命,怎的又来克我家?如今又是诚了心害我,你在哪里就没能有半点好的,你怎不去死?”
“大姐姐!”陆澄虽也是左右为难,但这话委实过了,陆澄哪里不会维护谢青岚的,更别说胡氏还在,“大姐姐这话说出去,妹妹如何自处?好歹妹妹才十五岁,总是还要嫁人的。”
陆淑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过惯了,现在有人说不,还是她嫡亲的弟弟,加上饿了这几日,对于傅渊的愤恨到达顶峰。但要她去找傅渊是没那个胆子,可惜陆澄这个倒霉蛋凑了上来,当即便冷笑道:“我当是谁肯维护她这天煞孤星,原来是你!怎么?见了美色便忘记了我是你姐姐?你敢这样跟我说话?”又指着谢青岚,“这丫头身边的人,谁能有一点半点的好处?谢青岚,我就是看不惯你,她进了这陆府的大门,我们安生的日子也少了不少,二叔这事,还有如今陆府被世人议论纷纷,难道不是你克的?”见谢青岚一脸淡定,像是半点没被自己的话所触动,陆淑训脸上更是恼恨,跺脚气道:“阿澄!这人克死了父母,你还喜欢她做什么!那日被克死了你叫爹娘怎么办?”
谢青岚唇角微抿,看了余氏一眼。古人还是很信这些的,不过余氏的如意算盘打得震天响。只要陆澄娶了谢青岚,到时候那笔家产尽数归了自己,至于谢青岚,等皇上忘了安阳侯的大功,宣布病死就行,反正皇上日理万机,哪有闲功夫来管谢青岚一个孤女,而安阳侯一脉本就人丁稀少,也没人过问。到那时,多给陆澄置办几房姬妾,还不信陆澄的性子拧不过来。
余氏想着,没露出笑容都是好的,落在谢青岚眼中,只惹得她发笑,反倒是看向陆淑训:“姐姐,你如此坏我名声,不怕遭报应么?”又看向唐渐,“姐姐,心思毒辣,可不是为人妻子该有的心气。”
陆淑训看向唐渐,后者虽没有表情,但架不住她的脑补,若是唐渐真的被煽动着休弃她……先不说被休弃的日子好过与否,光心理上她就不想离开唐渐。
而某人本来就是炮仗性子,一点就爆,推开赵蕴莲的手,怒气冲天:“谢青岚,你敢挑拨我夫妻关系!莫不是怕我毁了你嫁给我弟弟的事?丧门星!毒妇!你怎么不去死?牵连着我姐弟离心,还要毁我夫妻情谊?你去死好了,你就跟你那短命鬼爹娘一起死了,做什么要祸害我!你谢家所有人都没了,你一个丧门星活着做什么!一家子短命鬼,一家子都是来讨债的!”
她说得畅快,半点没想到她说得是自己的姑姑姑父。谢青岚一张小脸渐渐变白,到最后变黑了,也不顾杨姨娘一脸的幸灾乐祸,以及胡氏的痛心疾首,猛地站起身,抓了盛着滚烫茶水的茶盏,猛地摔在地上,一时茶香四溢,还有不少滚烫的茶水溅在了陆淑训脸上。
谢青岚一向柔弱,此时一脸冷凝,就那么直勾勾的看着陆淑训。屋中一时静悄悄的,过了半晌才听见谢青岚不带半点感情的声音:“檀心,给我掌嘴!打得她求饶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