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底放松下来的考生回家便闷头睡了一个昏天黑地,像是要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睡眠全都补回来,从晚上一直睡到了次日宋恂下班回家还没起来。
双胞胎怕妈妈就此睡死过去,放学回来以后,每隔几分钟就过来在妈妈的鼻子下面试探一下。
反复几次后,他们终于将睡出懒懒肉的项小毛同志折腾醒了。
然后便像伺候老佛爷似的,一左一右将妈妈架出去吃饭。
宋恂盛了碗鸡汤放到老佛爷跟前,问:“你填报志愿的时候,选择服从分配了吗?”
考试结束了,他比考生本人还紧张录取结果,忍不住再次确认。
“选了,不过选的是有条件服从。我已经在备注一栏注明了,‘所选院校,相似专业服从调剂,其他院校,新闻采编、中文、播音、电视摄影等专业服从调剂。’”
“那你胆子还挺大的,不怕落榜啊?”
项小羽拍了一下儿子撅起的肥屁股说:“反正我还有渔业电台的工作呢,落榜就落榜吧。要是不备注限制条件,万一让我去学医学农怎么办?我一点都不想学这些……”
“以你的数学成绩,人家应该不会让你学医学农的。”宋恂轻笑。
项小羽嘎巴嘎巴嘴,无从反驳。
一觉醒来,她连数学卷子上考过什么都忘了。
幸好两个儿子在这方面不像她,在做算术题的时候都是小机灵。
*
项小羽在家休息了一天,便重整旗鼓返回公社上班了。
她只是跟台里请了长假,并不是辞职,所以参加完高考以后,还得赶紧回去,将顶职两个月的郁台长换下来。
万一没考上大学,她还得继续在渔业电台发光发热呢。
全家人都在焦急地等待录取通知,宋恂偶尔想起来这件事,也要往生产队打电话,问问队里的考生们有没有收到通知书的。
然而,年底本就是各单位最忙的时候,外贸局初创一年,十二月份正是统计这一年成绩的关键时期。
宋恂打过两次电话就没时间一直盯着通知书的事了,扭头又扑进了文山会海中。
这天,宋恂整理好文件,正准备去会议室开会,却被齐麟在办公室的门上小心地轻敲了两下。
宋恂想要外出的脚步顿了顿,这已经是齐麟与他之间培养出来的默契了。
这种力道的敲门声,说明外面来了不得不见的人,齐麟在提醒他做好准备。
宋恂重新坐回办公桌后面,回了一声“请进”。
“宋局,”齐麟推门走进来,面容严肃地说,“岑局和地区清查组的同志来找你了。”
宋恂不怎么意外地颔首道:“请岑局和清查组的同志进来吧。”
很多单位都已经开始清查工作了,楼上的轻工局早就查过两轮了,他们外贸局一直没动静也是挺奇怪的。
清查组来找宋恂的是两位年轻同志,与他的年纪差不多,岑冠寿介绍说这是地区清查组第三清查小组的同志,又让宋恂看了他们的工作证以后,给他使个眼色就转身离开了。
宋恂没弄清岑局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只好先客气地请清查组的两位同志入座。
他沉默地看着齐麟给客人泡了茶,并没抢先问对方过来有什么事。
本来这种场合也不该由他发问,他只配合回答问题就好了。
宋恂的平静让清查组的二人有些意外,相互对视一眼,便由其中一个姓孙的副组长发问。
“宋恂同志,你认识荣盛糕点厂的吴科学吗?”
“……”没想到会扯到老吴身上,宋恂怔了一瞬点头道,“认识,我们以前是同事。”
“不只是同事这么简单吧?”孙副组长问。
“嗯,曾经是高中同学,现在是邻居。”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人家稍微一调查就能查清楚。
“我们近期收到了几封举报信,信上说他糕点厂副经理的工作,是走了你的私人关系得到的。”
宋恂没弄明白那几封举报信到底是针对他的,还是针对吴科学的,但还是纠正道:“我当时的职务无法决定一个集体企业高层领导的去留。吴科学是走正规程序从省海洋渔业公司调任荣盛糕点厂的,当时荣盛糕点厂正准备在市里建分厂,张贴告示在全县范围内聘任一位负责分厂业务的副厂长,吴科学曾在省渔供应科工作过很长时间,有很丰富的供销工作经验,又能适应城里的工作环境。任用他是由荣盛糕点厂主动跟公社报告的,工业办并没有经手。这些都是有据可查的。”
对面负责记录的人在笔记本上唦唦地写着,时不时还要抬眼观察一下宋恂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