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雪梅解释道:“我们这种鱼片没什么水分,十多斤鱼才能出一斤烤鱼片,你算算市面上最便宜的鱼多少钱一斤?地区的南阳菜市场里,也卖这种烤鱼片,人家卖六块钱一斤呢!”
“那你们怎么卖这么便宜?”
婆媳俩呵呵笑,作出一个“你懂的”眼神。
菜场里的鱼片是从海味品加工厂进的货,中间要转两三手,他们这个都是渔家自己做的,除了盐和糖花点钱,其他原材料基本不要钱,卖多少钱都有得赚。
小姑娘将几种零食挨个尝了尝,最后连价都没还,痛快地拎走了三包混合装的。
将钱收进口袋里,牛雪梅声音都有点抖了,激动地说:“娘,这么一会儿就到手12块啊?这已经是我半个月的工资了!”
苗玉兰面上镇定,心里也有点打鼓。
她俩的报价是附近这几个摊位里最高的,旁边卖鸡蛋的小伙子,一个鸡蛋才卖几分钱。
没想到她们做的这玩意,还真的有人会买……
提心吊胆地在大集上呆了一个小时,两人带来的二十多斤海鲜零食被人一抢而空。
正逢过年,大家都想吃点不一样的,他们这个零食做得干净,分量足,又比供销社便宜很多,自然能受到消费者的青睐。
干海货还有一大筐没能卖出去,但苗玉兰已经不想继续卖了。
兜里揣了八十来块钱,她见好就收,赶紧收拾东西回家,千万别让人逮住!
婆媳俩手脚麻利地收了摊子,挑上担子混入了采购年货的人群里。
然而,还没走多远,身后便传来一阵嘈杂声。
有人高声喊了一句什么,让原本蹲在地上摆摊的那群人纷纷起身,挑着担子往最近的胡同里跑。
不过,也有那累赘太多行动太慢的,被几个穿着制服的干部一把就按在了原地。
人群里立时传出了争执声。
苗玉兰听到其中一个声音有些耳熟,但是这个距离她看不太清,便让儿媳妇去确认一下,里面是不是有熟人。
牛雪梅挤进人群看了一眼,又快速跑回来汇报:“好像是田婶!围巾捂得严实,我没看见脸,但全公社也找不出第二个穿半截红半截绿棉袄的了!八成就是她!”
苗玉兰:“……”
她没怎么犹豫便将肩上的空箩筐交给儿媳妇,让她看好自家的东西,继而钻进了人群里。
自己队里的人遇到事了,她们可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那几个穿制服的干部收缴了田婶的扁担箩筐,还要拉田婶母女离开。
甭管田婶在瑶水村时多么厉害,在这几个年轻干部面前也没什么用武之地,人家一左一右拉住她的胳膊,就能把她这小老太太架走。
苗玉兰摘下头巾,拦住那几个年轻干部问:“这位同志犯什么法了,你们凭什么把人带走?”
“投机倒把还不算犯法啊?”有个干部指了指田婶筐子里的瓶瓶罐罐和牛皮纸袋子。
都是蟹酱,虾酱,咸菜和其他海鲜制品。
苗玉兰探头在筐子里瞅一眼,便把手伸进自己的棉袄里,摸索了半天才抽出来一张人民日报。
她将报纸递给田婶的小闺女说:“二妮,字太小了,婶子看不清,你帮忙念一念上面划了线的话。”
二妮哆嗦着手接过报纸,盯着用铅笔标记出来的地方,磕磕巴巴地念道:“社员自留地,家庭副业和集市贸易是社会主义经济的必要补充部分,任何人不得乱加干涉!”
苗玉兰严肃着脸点点头,而后问那几个穿制服的:“听见了吧?这可是北京的大领导说的,任何人不得干涉!我是瑶水村生产队的队长媳妇,这两个人是我们队里的社员,她们带来的这些东西都是家庭副业生产的,而且不在国家的统购统销产品范围内。来大集上跟人家交换点别的东西,不犯法吧?”
“她们那是交换嘛?明明就是来倒买倒卖的!”
田婶见到苗玉兰以后,有了主心骨,定了定神说:“我们是刚来的,还没摆摊就被你们扣下了!筐子都是满的,根本就没有卖!我就是想来换一些过年吃的青菜的。”
苗玉兰却义正严词道:“你就算是卖了也不犯法呀!我女婿在省城上大学,他早就给我打电话说过这件事了。我们都是认真学习过这份报纸的,北京的领导已经开会确定了,集市贸易是应该存在的,社员们在大集上卖点东西怎么啦?”
周围的人附和:“就是,大领导都同意的,你们还管那么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