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送走了几个职工代表的宋恂,当天下午就驱车前往水产制品厂调研了。
他只是暂时换了一根胡萝卜把人安抚住了,水产制品厂真正的问题绝不是通过租赁几间房屋就能解决的。
如果效益够好,孙厂长会在全公司所有单位都去旅游的情况下,愣是死守着钱袋子不放吗?
孙廷杰见到宋恂便不好意思道:“宋书记,今天的事我都听说了,确实是我没有管好工人,你批评我吧!”
“我确实得批评你。”宋恂没去他的办公室,一边转向厂房,一边说,“不过,不是因为职工来公司告状了!我欢迎每一名企业职工来跟我交换看法。我看不惯的是你们水产制品厂的经济效益!公司里各种改制已经进行了两年,其他单位都有了起色,为什么你们这里还是半死不活的?”
正值下午最热的时候,孙廷杰短袖衬衫的后背汗湿了一大片,脑门上的汗也是大滴大滴的。
他用手绢擦着汗说:“宋书记,您有所不知,自从国家放开私营经济以后,咱们这边的沿海一带,几乎每个村都有个体户办起了水产制品作坊。他们的原材料几乎没有成本,可以将价格压得非常低。而咱们厂的原料是要从冷冻厂购买的,在价格上根本就拼不过那些个体户。”
宋恂自己丈母娘就是干这个的,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宋恂并不是好忽悠的,当即便道:“个体户的机器少,人手少,原材料少,产量非常有限。你守着这么大的国营大厂,还能被几个个体户难住?”
“您没管过工厂,不知道这里面的难处。”
早已背熟领导履历的孙翊开口反驳:“宋书记早年间办过海味品加工厂,比你干得还早呢,有什么不知道的?”
宋恂摆摆手,没必要逞口舌之快。
他在几个厂领导的陪同下,去厂房和库房都看了。
水产制品厂的最大问题就是产品单一。
他们也生产烤鱼片,包装和口味都是十年前的,而且价格并不占优势。
宋恂在厂房门口找间休息室,跟厂党委书记和几个厂长临时开个会。
“现在各厂实行的都是厂长负责制,既然政企已经分开了,我就不再插手管经营上的事了。”
几个厂长一听,都暗暗点头。
他们还真怕这位书记一来就要对厂里的经营指手画脚。
宋恂摩挲着一份烤鱼片的塑料包装袋说:“我就跟大家谈谈应该由党委来关心的问题。咱们厂的产品技术员有多少人?专门的新产品研发人员有几人?平均年龄是多少?最年轻的一人是哪年进厂的?”
孙廷杰对此还是比较清楚的,回道:“技术员有四人,平均年龄不到四十岁,最年轻的29岁,是77年进厂的。”
“也就是说最近五年没有新的技术力量加入咱们厂,老技术员的年龄已经奔五了,而且厂里没有专门的研发团队?”宋恂跟他确认。
孙廷杰点头。
“那最近五年内,厂里有没有为这四位技术员做过专业培训?”
“这几个技术员都是大专生。”一个副厂长提醒。
言下之意,人家都是大专生,还有什么可培训的?
“如今的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宋恂不紧不慢道,“我还没有见过这几个技术员,不知人家私下有没有学习新知识,但是从你们厂的几样产品来看,他们即便充过电,效果也不太明显。厂里的产品以烤鱼片,鱼干类,鱼糜和速冻鱼为主,基本都是十年前流行的水产制品。而且烤鱼片的技术含量极低,连农村老太太都会做……目前市面上卖得旺的,饲料鱼粉、熏鱼、鱼露、海鲜酱油,受出口青睐的小包装鱼片、鱼块,你们一样也没有。”
几个厂长都不吭声了。
“咱们既然是国营大厂,就要发挥出国营厂的优势,不要总在低附加值和技术含量低的领域跟私营个体户纠缠。”宋恂转缓语气道,“咱们常说,一天不学问题多,两天不学走下坡,三天不学没法活。搞企业办厂也是一样的道理,连农村社队都在钻研科学技术,咱们作为国营厂反而被人落在后面怎么行?”
孙廷杰叹口气说:“宋书记,您说的这些我们也意识到了,前两个月,我们已经在水产研究所的水产品加工技委联系到了一位技术员,本打算高薪聘请他来厂里工作的,但是技委那边始终不肯放人!”
“既然新人进不来,你就让厂里的旧人出去,轮流去大学或研究所学习一段时间,”宋恂顿了顿说,“你们厂的旅游福利确实得先放一放,先把这几人送出去学习才是正经的。另外,也不要小瞧了应届毕业的大学生,现在的年轻人还是很有想法的。尽量跟劳动部门申请多要几个大学生吧。”
他在水产制品厂呆了一下午,喝空了两壶茶水,反复强调重视水产科学技术的发展,直到傍晚下班才带着人离开。
走出厂区,宋恂让司机小刘将车开回单位,自己则带着孙翊往码头溜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