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长孙皇后的病了。
太医已经下了判决书了,长孙皇后到如今不过是拖日子罢了,端看什么时候发作而已。圣人虽然下旨将李承乾贬做庶人去黔州,但到底没有让他们立时出京。毕竟若是长孙皇后有个好歹,总要叫他们母子相见一番。故那李承乾与李泰便都在原处住着。
而新太子若是在此时大肆搬入东宫,不说烦乱不堪,倒要惹人口舌。
王润也不想太早入住东宫。——若是住进东宫,那与宫中联系便更密切,实在不好,便说忧心阿家的病,不好大动土木,干脆先在旧王府将就住着。
此话一出,不说李治赞同,诸人听说的都赞晋王夫妇仁孝,连圣人看着儿子媳妇的眼神也充满了赞许。又与人道:“妻贤夫孝,果然如此。若承乾与青雀的妻子都这般贤德,今日何至于此?”
此言一出,世人皆道太子妃王氏贤孝,倒让王润无语了很久——她只是不想李治常居宫中,和那武氏搭上线而已。
言归正传,那长孙皇后病入沉疴,日渐加重。
圣人与众子女皆慌了神。圣人欲要大赦天下给长孙皇后祈福,被长孙皇后制止;李治欲要修葺佛寺并请高僧为母亲祈愿除病,亦被阻拦。这位贤良的皇后在这一刻依旧想的是丈夫和儿子,不希望他们为其承担不必要的名声。但他们却又如何甘心?求医问药,毫不放弃。
那边王润是真的希望长孙皇后能长命百岁,不说她入门以来,长孙皇后这个婆母不仅没有为难,反倒疼爱有加。而且,若是长孙皇后能活到太子登基,当个长寿安康的太后,那个武氏还会在李治的生命里出现吗?
心随所想,尽管是最后的努力,王润也不想放弃,亲自侍奉汤药于床前,体贴入微,便是贴身的宫女们也没有这么细心,半月下来,人便瘦了一圈儿,此等举动,让诸人十分动容。
众人中也有只当王润是做戏而已,但世家娇女,又嫁入皇家,且是太子妃之尊,何等的尊贵娇弱,便是做戏,哪个能做得这般真,做得这般久?可见是真心。
况王润本来名声就好,此时情真意切服侍婆母,更得人心了。
这日长孙皇后看着正喂她汤药的王润,道:“傻孩子,你何苦在这里陪我这个病人呢?”太子新上位,来巴结奉承的人多着呢!
王润调皮一笑,道:“其实吧,我来服侍阿家是有目的的。”
“哦?”长孙皇后有些好奇,看她能说出什么来。
王润眨眨眼,笑道:“我想着等阿家好了,日后给我做靠山。九郎……哦不,太子殿下……”
长孙皇后笑道:“我还是听你叫稚奴九郎顺耳些。”不然她常有觉得那是叫的承乾一样。
王润半真半假地笑道:“是。我是想着,等日后我人老珠黄了,九郎自然有新鲜的女子陪着,若是阿家在,便回与我撑腰,定不叫我受欺负。”说罢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长孙皇后再想不到竟是这等理由,也忍不住笑了,道:“你倒是个实诚孩子。”
听她说到这个,她竟有些痴了。她十三岁嫁给李世民,至今已有三十余年了。做了那么多年夫妻,当了那么多年的贤后,事事俱全,万事妥帖,是世间女子都要仰望羡慕的对象。但哪个知道,她最羡慕的却是前朝隋文帝之后文献皇后独孤氏。
其实她和文献皇后独孤氏的遭遇有些相像。但有一点不像的是隋文帝对独孤氏的专一。五子五女皆出于独孤氏,隋文帝誓无异生之子,且他也做到了。
反观她,这一生虽然也得二郎眷顾,但是后宫的女子可从来没少过。数得上的贵淑德贤四妃,九嫔,还有没得封诰的无名后宫,走马看花这么多年,几乎让人麻木了。
王氏的话虽是玩笑,却也透露了她的心声——年轻聪明的心,看得远,看得透,稚奴不如她良多矣。——日后稚奴荣登大宝,身边最少不了的就是女人。好在她的心思也多在稚奴身上。这样的女子,若是日后真在这皇室之中淹没了,着实可惜了。
长孙皇后对于她本就喜欢,此时叫她一番话,不由生起同病相怜之感,心下已暗暗有了主意,口中却是笑道:“好,我一定好好的,日后稚奴若是对你不好,定会给你做主!”
王润听了,只当她是玩笑话,付之一笑罢了。
只是在病魔面前,再多的人力也是枉然。长孙皇后的身体越发一日不如一日。大赦不答应,求佛也不允,眼看着妻子一天天消瘦憔悴下去而无计可施的圣人,有些病急乱投医起来。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竟然想起了要冲喜。
“冲喜?!”
这让众人吃了一惊,李治迟疑了一下,道:“这个有用吗?”
圣人挥挥手道:“你不试怎么知道没有用?我听说民间常用这个。”
长乐公主看着兴奋的老爹,道:“可是怎么个冲喜法?既然是冲喜,那自然是以喜冲病了。册立太子可是喜?九弟已经立了太子了,可阿娘的病怎么不见好?”
圣人道:“那是在之前,自然不算冲喜。现在是专门冲喜!”
李治疑道:“那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