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夙容掀开车帘,果然见不远处有一名乞丐摔倒在地,身形有些眼熟,她心头一动,说道:“鲁先,叫他过来,我想问问他是否有受伤?”“这不太好吧?”鲁先有些犹豫。“无事,你只管叫他过来便是。”鲁先这才领命,目光警惕地盯着那名乞丐,生怕他突然暴起。待他靠近,戚夙容透过车帘的缝隙才确定,眼前这名乞丐果然就是数字团的首领——独牙。对于独牙知道卓凡便是戚家小姐之事,戚夙容并不意外。在她当初请那群乞丐办事时,他恐怕就查过自己的身份了。她问道:“可有受伤?”独牙捂着肩膀,状似痛苦道:“锁骨好像断了。”“那我送你去看大夫。”“不必麻烦小姐了,你给些银钱,我自己去看即可。”“那好,平儿,给他五两银子。”“小姐,这乞丐明显就是骗子啊!”平儿小声道。“无事,左右只是五两的事。”戚夙容不在意地笑笑。平儿嘟着嘴,掀起车帘,递给他五两银子。独牙接过银子,露出一口白牙,躬身道:“多谢小姐,小姐真是慈悲。”“行了,赶紧走吧!”鲁先冷声喝道。“是是,小人立刻就走。”独牙一边躬身一边后退,然后转身就跑得没影了。“小姐你看,他果然是骗人的。”平儿愤愤不平道。戚夙容却没有说话,目光直直地看向平儿的衣袖,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扁平的布包。回到戚家,戚夙容立刻将布包打开,里面装着一封被密封的信件,信件上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昨日卢佩携家眷返乡,路遇歹徒,死前将包裹丢下山崖,此信便是从包裹中所得,并未查封,或对你有用。卢佩被杀了?戚夙容感觉心头一紧。数字团一直在暗中监视戚夙容名单上的人,也即是那些被皇上降罪贬职并有可能拥有密信的人,故而独牙能够在卢佩被杀之际夺得包裹并不奇怪。如此说来,这封信莫非就是她一直在寻找的密信?戚夙容瞳孔收缩,呼吸变得有些不顺。她拿起信封,仔细看了看封口。片刻后,她拿出一支发簪,小心地划开封口上的封泥。信封里装的是一块折叠得很整齐的黄绸。黄色乃皇族的专色,普通人绝不敢用。展开黄绸,上面的内容令戚夙容手指颤抖。这并非密信,而是先皇密旨!结尾处那两个印章(一道为御印,一道为皇印)赫然在目。原来先皇有意传位于九皇子,然九皇子当时年纪尚幼,地位不稳,相反三皇子也即是当今圣上,势力庞大,勾结外戚,咄咄逼人。先皇担心若传位于九皇子,恐会遭到三皇子的迫害,于是他便传下密旨,藏于宝物之中,分别赏赐给几名近臣,让他们暗中辅佐并保护九皇子,待长大成人后,再公开密旨,助他登上皇位。先皇此举颇为隐秘,却不知被何人泄露,当今圣上知道密旨的存在,却不知先皇属意的继承人是谁,于是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心思,登基之后便逐一清理门户。十几名皇子杀的杀,逐的逐,有嫌疑的大臣皆未逃过被贬谪的下场。其心不可谓不狠。目前还活着的皇子,只剩下四皇子、七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四位皇子中,只有八皇子仍留在京城,因为他与皇上是一母所生,而另外三名皇子则被派往边荒之地。不过,戚夙容猜想,皇上很快便会将他们召回来,并找机会斩草除根。他之前恐怕已经对他们下过狠手,但在边荒之地,天高皇帝远,行动大概都失败了。戚夙容盯着这封密旨看了半晌,琢磨着该如何处理此信。在她得知戚家可能也拥有密旨时,并未急着去取,便是因为密旨取回来,只会给戚家带来危险。至少在九皇子还未返京之前,这封密旨放在手上有百害而无一利。真是一个烫手山芋!虽然解开了她许多疑惑,却也给她带来了许多烦恼。毁之不可,藏之不妥。如今这封密旨的持有人已死,若是能另外托付一人便好了。密旨无主,谁人持有,谁便可成为九皇子的助力,她名单上的人皆可当作考量。等等,她为何一定要将密旨交给辅佐九皇子的人?“我或许可以……”一个大胆的计划突然在戚夙容脑中成形,“反其道而行!”戚夙容摸了摸这张黄稠,手指从字迹上划过,最后落在那个“九”字上。若将这个“九”字改成“八”……上一世,顾家的灾难,有一半便是拜这位八王爷所赐。他是当今圣上的爪牙,为虎作伥,嚣张跋扈。仗着圣宠,横行无忌,而且手段毒辣,不留余地。皇上很信任他,但若得知先皇有意传位于他,这种信任还能维持多久?八王爷为他所作的一切都将成为嫌疑之举,曾经对他尽忠的模样都将成为隐藏自己的假象。戚夙容眼中发亮,就此打定主意。不过,想要以假乱真并不容易。首先,这封密旨所用的黄稠不能换,上面的印章更是至关重要。她唯一能换的,只有文字。单改一个“九”字,很容易便会看出破绽,她要换,就得将上面的字迹全部换掉。模仿先皇的字迹难不倒戚夙容,真正困难的是如何彻底将原本的字迹清理干净。戚夙容提起笔,一笔一划将密旨上的文字临摹下来,一共临摹了上百张,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比,确定每一笔画都毫无出入之后,才停止临摹。不知不觉中,天色已晚,门外传来平儿唤她用膳的声音。戚夙容将这些临摹纸和密信收拾好,藏于隐密处。晚饭后,戚夙容吩咐道:“平儿,明日托人去给我买些牛奶回来。”“牛奶?”平儿取笑道,“小姐嘴馋了吗?”“是啊,小姐我嘴馋了。”戚夙容点了点她的额头,“记住,越快约好,我记着用。”“是,一定帮小姐办妥。”平儿回得非常有力。上一世,戚夙容跟在师傅身边时,包揽了洗衣做饭的伙计,即使手指不灵变,师傅亦没有让她少干活。做饭倒是没有大碍,但洗涮时,因为手指无力,衣物总是洗不干净,师傅便教给她几种浸泡的方法,用一些寻常的材料浸泡衣物,可以很快晕开污渍,最后只要轻轻搓揉,便可将衣物清洗干净。师傅说:“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当人力不可及时,便可借助外物辅之。”戚夙容不得不再次感谢师傅他老人家,他曾经教的东西,如今成了她安身立命、逆转时局的重要凭依。☆、试探“姐姐。”夙宝在书童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脸上满是笑容。戚夙容拿出手绢帮他擦了擦汗,平儿递上一壶糖水。夙宝喝了几口,说道:“姐姐不问夙宝考得如何吗?”“看你的表情,还需要问吗?”戚夙容笑道,“我准备了许多好菜,回家庆祝一下。”夙宝想了想,说道:“嗯,姐姐,先送我去一趟英书阁吧?我要亲自拜谢一下先生。”“好,理应如此。”马车徐徐而行,很快便到了英书阁。戚夙宝带着书童进了英书阁,戚夙容则在马车中等候。“学生拜见先生。”夙宝规规矩矩地给许琛行了一个大礼。“宝宝一脸春风,想必是考场得意?”孙俊轩调笑道。夙宝郁闷道:“孙学兄,你为何也唤我‘宝宝’?”“哈哈。”屋中几人皆笑起来。夙宝又道:“今日完考,学生特意来给先生致谢,多谢先生的举荐。”许琛笑道:“此事不必谢我,你该谢的是另外一个人。”夙宝思索了一下,说道,“先生说的可是古大人?刚才离开幼贤院时,王大人突然向学生提及阁老,学生本觉颇为疑惑,如今听先生此言,此次童生试,阁老是否在暗中帮了学生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