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请恕属下愚昧,龙灵思来想去,还是有一事不明。”
“你说!”
水侯显然心情正好。
“是这样,恕老臣直言,那个侥幸逃脱的张堂主固然胆大妄为,竟敢诱四渎公主离宫出走,住到罗浮山上,这自然是万恶不赦。只是恕属下不敬,若细究此事缘起,四渎公主也有些责任;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只为贪玩,那一个小小人间堂主又如何敢冒渎龙侯威颜……”
“龙灵,你说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
听他兜兜转转说了一大圈,孟章已有些不耐烦。见他不悦,龙灵赶紧加快语速:
“其实老臣只是觉得,君侯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应该不至于和这一个小小凡人大动干戈。而中土人界,乃三界之灵,介于神鬼之间,是四方祝福之地。若这次奋起兵戈涂炭生灵,恐怕……”
“大胆!”
龙灵刚说到此处,却被人一声暴声喝断。龙灵望去,发现喝断自己之人并不是面前龙侯,而是站在他左边下手的一位龙族部将。这部将,脸色煞白,面如平板,罩一身白袍白甲,身边白光飞舞,好像罩在一团雪雾之中。
“哦?原来是无支祁将军!你有何见教?”
饶那说话之人,乃是主公器重的龙神八部将之一无支祁将军,但龙灵一直随侍孟章左右,又知道一些他尴尬来历,便不怎么把他放在眼里。
无支祁也听出龙灵轻蔑语气,但仍然面无表情,板着白墙一般的脸冷冷说道:
“龙灵!水侯行事,自有他道理。四渎收下主公彩礼,公主就是主公未过门的妻子。那张家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诱她逃婚,此是罪大恶极!而我等追随主公已久,自该知道,若是主公尽力布置,自然还有其他深意——”
无支祁面无表情的缓缓说道:
“我们做臣子的,不该妄自揣度上意。我们要做的,只是听从水侯军令,这就足够了!”
“好!说得好!”
听得无支祁一番话语,孟章拊掌大笑道:
“无老弟说得妙,不枉我将浮城重畿寒冰城交给你。哼,当初四渎老儿排挤你,是他失了气数。”
不知何故,孟章对他那位可能的未来祖岳父,言语中竟是毫不客气。他又道:
“龙灵,你也不必疑惑。正如无将军所言,此去罗浮本侯绝非只为儿女私情,而是另有深意。究竟如何,等我回来再细细告诉你。我们现在——出发!”
军令如山颁下,棋盘洲漩涡中早就跃跃欲试的龙族兵将立时鱼贯而出,从肄水河中溯流而上,朝那位人间洞天迅疾掩去。
闲言少叙,几乎就在半晌之后,原本阳光明媚的罗浮上空中,忽然阴云密布,从西南飘来无数团黑色云霾,连接成阵,遮天蔽曰,一齐朝上清宫所在的飞云顶重重压来。
“要下暴雨了吗?”
见天边黑云滚滚而来,正苦于暑热的上清弟子一个个都走出房来,向天边观望。
这时候,似乎与天边汹涌而来的云阵相应和,山林中又是狂风大作;不光是上清门所在的罗浮主峰被吹得飞砂走石,就连那些深涧密林中也是风刮水起,枝折叶落。
此时,正在飞云顶静室中闭目清修的掌门灵虚子,虽未看到外面黑云压崖的怕人模样,但也在某一刻突然睁眼,怔怔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叹息一声,取下墙上剑器,走出门去。
等他也走到飞云顶广场中,铺天盖地而来的漆黑云阵也恰好滚滚飞行到飞云顶正上方。等乌黑的云团将飞云顶牢牢盖住,这天便跟入夜一样,四处一片黑暗。而那气氛诡谲的黑霾之中,此时已隐隐有雷声滚动,不时便是一道惨白电光闪过,划亮被乌云笼罩的山麓。
见到这样诡异的情状,原本跑到外面吹拂清凉风息的上清弟子,心底也开始隐隐不安起来。此时他们这身边的绿水青山,已阴森得如同鬼域一样。
“这雨怎么还迟迟不下?”
不知怎么,此刻吹在身上的大风,已经没了开始那份清凉,而如同凶猛野兽的腥膻鼻息,吹在人身上只让自己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同时又憋闷无比。这时候,不光是那些毫无灵机的小辈弟子,就连颇有修为的上清前辈,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祈祷,祈祷那诡异黑云后的雨点赶快倾盆泼下,彷佛只有这样,才能冲刷掉那份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重。
“咯嚓”
正当众人心中不住祈祷,高高在上的黑云天中突然华光大盛,一道粗大的闪电有如龙蛇一般,从众人的眼前蹿过,然后便是一声巨大的雷响,在人们的耳边炸开!
“哗——”
正被这声雷声震得浑浑噩噩,冥冥中众人仿佛听到一阵布幕拉开的声音。抬头朝天上望去,发现那个被黑云掩盖得严严实实的天穹正豁然剖开!
“罗浮山的生灵们。”
随着那云门洞开,在两侧黑云之间那一线水一样的青天中,忽然传来一阵威严的低沉话语,低低咆哮在众人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