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建萍刚刚睡醒,看见客厅里挤满人:“怎么了?”唐学谦揽住妻子的肩膀,对她说:“事情过去了。”顾建萍愣了愣,转眼看了一圈人脸上的表情,放声大哭起来。唐婧鼻子一酸,也跟着哭起来,大颗的泪珠从白皙的脸颊滚落,也顾不上用手抹掉,将妈妈抱住:“妈妈,不要哭,不要哭……”张恪别过脸去,头微微仰着,心里想:能重新活一回,就不用再哭了。眼睛也有些湿润。金国海使了个眼色,让大家跟他退出房间。“知行,你跟小恪留下来陪我们说说话。”“这也好,就让张知行将案情的进展,跟唐市长全面的汇报一下,”金国海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看向唐学谦,“幸亏知行跟小恪,才让我们能挽救前期工作的错误。”看着妻儿抱头痛哭,唐学谦唏嘘不已,握住张知行的手,狠狠的握了握:“知行,来坐,怀酒知交,怀酒知交啊,我们相识有十五年了,我家闺女把你家小子脸抓破了,我带着我家闺女到你门上道歉,正赶上你在家喝酒,喝了杯酒,下了一盘棋,你家小子搂着我家闺女亲上了,我也就把道歉的事给忘了……”张恪记不得幼时有这样的壮举,扭头去看唐婧,她止住泪,满脸红晕,不敢看自己,只得扭过头来再听唐学谦大发感概,“张恪跟唐婧同学都有十二年了,时间真快,谁了解我唐学谦的品性,知行你,谁会为我唐学谦的事奔走,知行你……”唐学谦与张知行两人十几年相交,历经这场劫难,说着话,眼眶里都蓄着泪。张恪颇感无聊,想跟唐婧凑一堆去,哪怕抱着痛哭一场也好,只是唐婧收住哭声,正搂着她妈。这半个月,对于唐学谦一家,可谓迭荡惊心,张恪唏嘘不已,推门想出去透一口气,看见金国海的助手陈晓松推着餐车过来。“都没吃晚饭吧?”经他这一提醒,张恪才发觉肚子早就前心贴后背,从许思主动走出拘留室,压根就没有想过还有晚饭这回事,心想唐婧也未必有心思吃晚饭,探头问里面:“都饿着吧?陈哥把夜宵送过来了。”张恪这一说,屋子传出一声空响,见顾建萍收住哭声,脸有些红,红晕盖住苍白的脸色,真是美妇人,唐婧长得像她妈,幸好。唐学谦窄脸,有些黑。唐学谦站起来说:“跟大伙儿一块吃去。”陈晓松说:“那让厨房再准备几个菜,搞个餐会,也算是为唐市长庆祝,我这就跟金头说去……”他推着餐车就往回走,在过道里就嚷开了,躲在办公室里吃盒饭的专案组成员都推门出来响应,他们确实有兴奋的理由。想起许思离开审讯室时的样子,张恪心里有些堵,她也能听见过道里的声音,不晓得她心里会怎么想。很想把笔录连夜补上,这对许思很重要。大家兴致这么高,张恪瞥见顾建萍在屋子抹掉眼泪笑逐颜开,唐婧窥着他,眼神闪了闪又转过去。餐会上,专案组成员你一言我一语,将张恪智获疑证的事描绘得神乎其神,简直就是一个少年天才侦探,这下唐婧看张恪的眼神却是不躲了。记事本背后的事情餐会结束,已经是凌晨一点,大家都很兴奋,唐学谦提出要见一见叶新明。在此之前,唐学谦回忆起那本至关重要的记事本如何到他手里的情形。准确说来,在六月二十四日,姜明诚突然向他汇报曾建华卷款外逃,为不影响改制进程,姜明诚要求公安部门秘密侦查,内部只限于改制小组成员知道。唐学谦对曾建华卷款外逃这事,也觉得十分蹊跷,海州市人人都知道新丰集团有问题,但就是查不出来,唐学谦在曾建华失踪之前,就找他谈过几回话,想在他身上找出突破口,将新丰集团的问题在改制前查清楚。在姜明诚报案的当天,唐学谦与公安部门一起搜查了曾建华的办公室,在警员离开之后,唐学谦在曾建华办公桌的抽屉与桌子内壁之间,无意发现这本记事本。不晓得曾建华故意藏的,还是拉抽屉时无意间掉进去的。唐学谦一开始以为是曾建华故意藏的,很兴奋,没有细看就认为找到解开新丰集团财务迷团的关键证据,跟秘书叶新明提了一下,没有细说。接下来,他就被检举受贿,先是丁向山让他暂时停止新丰集团的改制工作,紧接着省检查组到了海州,对他进行隔离审查。唐学谦留了一个心眼,将记事本留在摆放旧书与瓷器的架子上,没想到这是帮他洗清嫌疑最为关键的证据。种种迹象表明,在唐学谦取得曾建华的笔记本之后,是叶新明向姜明诚、丁向山通风报信。“从他进秘书二处开始,就跟着我,有两年时间了,我倒觉得他蛮值得信任的。”唐学谦眉头蹙着,对叶新明的背叛与堕落,犹为惋惜。张知行感慨道:“他随唐市长你参加新丰集团的改制工作,就跟以前有些变化,没有想到变化这么大……”张恪说道:“叶秘书涉案可能不深,曾建华的失踪案可能跟他没有太大的关系,这样的话,他那里就容易突破。”从许思反应的情况来看,叶新明应该是随唐学谦到新丰集团主持改制工作之后,给姜明诚拉下水的,参与陷害唐学谦计划的策划与实施,包括唐学谦与许思的那些照片,也是叶新明暗中派人偷拍的。这个时候,专案组的成员自然不会再去追究为什么每一张照片上唐学谦的目光都会落在许思的身上。唐学谦看过许思的笔录之后,在冷气打足的空调房里,惊了一身冷汗,要没有张知行父子发现这些疑证,只怕洗不清冤屈。张恪跟着一起进拘留室见叶新明,这是回到九四年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叶新明,之前,听到过他的声音,在新丰集团配给许思的公寓里远远的见过他。叶新明是专案组以协助调查的名义接到省城的,他还没有意识自己是座下囚,看着金国海与专案组成员推门进来,拿起桌上的烟,拔出几支正要按人头散烟,看见唐学谦、张知行、张恪随后走进来,笑容凝固在脸上。在专案组目前所掌握的材料面前,叶新明没有做无谓的抵谓,对许思主动交待的问题都供认不讳,交待他随唐学谦主持新丰集团改制工作之初,就接受姜明诚不菲的馈赠,由姜明诚引荐,搭上市委书记丁向山之后,叶新明就彻底抛弃唐学谦。张恪心里冷笑:在市委书记与常务副市长之间,叶新明的选择倒不能说他错了,宦海沉浮中,能坚持清者自清的官员能有几个?叶新明所交待的问题,对新丰集团国有资产流失、曾建华失踪等案没有太明显的帮助,但是足以支持省常委对丁向山采取措施。专案组又连续对姜明诚进行审讯,姜明诚到省城之后就察觉异常来,专案组的心理攻势对他没有起任何作用。为最大限度的帮许思减轻罪责,张恪补述了一份笔录,因为无法与许思对口供,这份笔录颇花了他一番心思。张恪也不希望与许思对口供,宁可穿绑,也不想给许思留下什么心结。补录完笔录,张恪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专案组要整理拿到省常委会议上报告用的资料,爸爸给唐学谦拉过去继续谈话。……张恪一觉醒过来时,外面的太阳老高,已经过十点了,好久没睡这么舒服,加上前世的时间,那真是太久了,打开门看见唐婧站在外面,一脸的踟躇不定,给吓了一跳:“不要突然就打开门,好不好?”张恪眨了眨眼睛,好像不是自己的错:“拜托你不要突然站在门口,好不好?什么事,不直接进来叫醒我?”唐婧神情忸怩了一会儿,突然说了一声:“谢谢你。”说完就扬头走了。张恪莫名其妙的发了一会儿愣,赶到办公室,看见众人围着徐学平、唐学谦,徐学平握着唐学谦的手在说话,原来省常委会议已经开完了,徐学平代表省委来慰问唐学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