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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穷匕见 水落石出(第2页)

程家人没有说话,他反倒先声夺人,程不归四人相互看一眼,蓝月冷冷道:“严灼心,刚才是你亲口说的,洛河图是你的护身符,而且就在你身上,怎么现在你又说洛河图已经回到白驼宫?你说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严灼心胸有成竹笑道:“大鹏王的妹妹应当不是出尔反尔之人,明人不说暗话,洛河图到底是被什么人劫走的在场各位心知肚明,我看就用不着在下一一说清楚了吧。”他既然知道洛河图已经在白驼宫,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程家人闭口不言,严灼心轻声道:“在下说出去的话一定做到,采石城我是一定会来的,程姑娘一番好意在下先领了,我严灼心最怕别人找麻烦,请姑娘把那些从商旅手中抢来的货物还给人家,在下感激不尽。”

抢劫货物散布谣言都是程少依瞒着程不归干的,程不归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程少依料定严灼心一定会来,原来原因就在于此。从表面上看,程少依这么做似乎是在害严灼心,然而男女之间若不是情真意切,程少依何故与严灼心处处作对?又何故改变原来的计划处处袒护严灼心?这些天程少依闷闷不乐,程不归一直以为是赫里术之故,现在看来未必如想象中那样简单。

程不归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刚从一个火坑里爬出来又喜欢上另外一个江湖浪子,他倒希望严灼心死了最好。可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程少依的情面多少要给几分。程不归压着火喝道:“天玄阁阁尽知天下事,既然你知道洛河图被劫的真相,那你也该清楚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看在少依给你求情的份上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不过你能不能活,就要看你是不是愿意听话。”他转向程少依道:“少依,是你替他求的情,那你来和他说吧。”说完这话,程不归走到严灼心面前狠狠盯着严灼心,目光中充满怒火道:“姓严的小子,你别辜负了少依的一番好意。”程少依一直不愿开口,想必是在自己面前有些话难以启齿,那就让她和严灼心两个人留下把话说清楚,程不归迈开步子大步往门外走去。程少度、蓝月分别打量严灼心、程少依二人一眼,两人紧随其后,转眼大殿中只剩严灼心、程少依、徐妙笔三人。

空旷的大殿、昏黄的灯火、寂寥的夜晚以及沉默的严灼心、程少依,一切是那样冷清。徐妙笔一身的鸡皮疙瘩,他偷偷瞧了二人一眼,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呆在这里显得太多余。难道他想呆在这不成?散布谣言嫁祸于严灼心他也有份,虽说他是迫不得已,可插手洛河图的事总归是事实吧!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这是太亏心,恨不得躲着严灼心才好。眼下这种情形说不好什么时候就会引火烧身,徐妙笔脚底抹油,蹑手蹑脚溜出去。

他以为他溜得不知不觉,其实严灼心、程少依二人都在暗中留意他的举动。徐妙笔一身清苦,真正把他当做朋友的只有严灼心一个人,不能说他不可伶。也许正验证了那句话,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徐妙笔爱贪小便宜,为一点蝇头小利可以不知廉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邋里邋遢,臭名昭著那是家常便饭,怪不得世人从来没把他放在眼里。真正的朋友不会在乎对方是贫贱还是富贵,可以忽视对方身上任何缺点,只为相聚时的开怀畅饮。至少徐妙笔身上有一点是别人不具备的,他真性情,失小节不忘大义,和他做朋友不用担心他有什么不轨之心。对程少依而言同样如此,与江湖中那些有名有姓之辈想比,徐妙笔只是个小人物,小人物给她大快乐,这是任何人都不能给她的。她的目的已然达到,徐妙笔离的越远越好,要是把性命搭上,那可太不值当。

就剩她们两人,严灼心走到她身后问道:“花依怒的失踪,是不是与你有关?”

程少依咬咬嘴唇背对他答道:“花依怒是我抓的,除了花依怒之外,袁虹也在我手上。”她转身望着严灼心狠心道:“既然是秘密就不该有外人知道,严兄,怪只怪你知道的太多,为了报仇爹等了二十年不容有失,如果我手里没有足够的筹码,爹就会杀了你。”

她如水的目光那样清澈,从她的眼眶中看不到一点瑕疵,她还是那样直来直去不加掩饰。这么说来都是自己的错,严灼心满腹的苦水无处诉说。安静片刻,严灼心轻声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程庄主想要报仇无可厚非,大可光明磊落和洛树云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最终报不了仇,也不失为一条堂堂正正的好汉,这个道理就连辛捷楚都能明白,程庄主一代大侠怎么就不明白呢?”

此时此刻,程少依不想听到任何一个女人的名字,她心一痛喝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如果你经历过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你就不会说这种话,如果你的性命是用你亲生母亲的性命换来的你就不会说这种话,如果你有家不能回,只能远远躲在这大漠当中饱受黄沙之苦你就不会说这种话。”程少依字字铿锵有力,严灼心听后一震,这三条理由莫说三条放在一起,其中任何一条放在任何人身上只怕也难以接受。程少依含泪道:“你以为那些人都是无辜的吗?嘴里说着仁义道德,做的却是龌龊下作之事,爹爹当年行侠仗义为武林主持公道,洛河图害人不浅,爹爹不过是想将其毁之以安天下,结果换来灭门之祸,洛树云带人杀进泰仁山庄之时可有一人为程家说过一句公道话?世上若有天理公道,程家何至于连中原也呆不下去只能被逼远走西域?那些人若不是利禄熏心,何至于从中原一路跟你来到采石城?那些人若遵守武林规矩,洛树云就不会在武林盟主的位子上一做就是二十年,我们所做的不过是想拿回程家失去的一切,这有什么错?”

江湖无道义早已是不争的事实,在这个世上有谁能比天玄阁阁主看得更清楚?严灼心心里一阵凉意问道:“那天下镖局呢?天下镖局那几十条人命难道不是无辜的?”

程少依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大喝道:“白念生咎由自取,他明知让他护送的东西是洛河图,他明知洛河图的出现会挑起事端,他依然接下这趟镖,别人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难道严兄你会不知道吗?”程少依忍了忍道:“白念生心存侥幸,他无非是想,如果能把洛河图平安送到洛英山庄,天下镖局的名声将更显赫,日后找他办事的人就更多,天下镖局岂不是能挣更多的银子,是他自己先坏了天下镖局的规矩,一切后果只能他自己承担。”

谁说不是?这套说辞和当初他与白念生说的一模一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是和洛河图扯上关系的人,谁都不能说自己是无辜的。一言以蔽之,既然不是无辜的,活也好死也罢,一切后果只能自负。

程少依消消气走开了,她边走边道:“严兄如约而至,我可以不再追究天下镖局的责任,可以放了袁虹,也可以放了花依怒,只不过严兄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严灼心喃喃道:“就算我答应替你们保守秘密,你以为世上就没有人怀疑你们了吗?你以为洛树云就相信你们真的会和他化干戈为玉帛?你以为这件事就能一直瞒下去?”严灼心呵呵一声笑道:“阴谋就是阴谋,这世上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严灼心不知道的?身为天玄阁阁主,不用你说,我自当守天玄阁的规矩,为你们保守秘密,可叹的是这个世上还能被称为侠者的之人实在不多,程庄主此举无异于自损名讳,就算报了仇,日后让江湖上的人又该如何看他?”

程少依感慨道:“爹的名声早就随那场大火烟消云散,倘若不是洛河图重现江湖,试问武林当中有谁还会记得泰仁山庄程家。”她忍了忍毅然决然道:“严兄,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发展到今天,我程家已然没有退路,杀母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此仇不报,我程少依愧对家母在天之灵。”早知劝她无济于事,自己在这里振振有词,倒显得自己实在是自作多情,严灼心苦笑一声。程少依转头看了严灼心一眼道:“严兄,你我相识一场,多谢你对我的信任,你的好意我先领了,至于那些冤冤相报何时了的话,那就免了吧。”她说完转身走回来,一拱手苦笑道:“严兄号称尽知天下事,劫走洛河图是我计划很久的事,这么隐秘的事你也能查到,在下真是佩服之至。”

严灼心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整件事程姑娘设计得固然精巧,但也不是天衣无缝。”

程少依挑了他一眼问道:“严兄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程少依想听,不妨和她说说,只有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他心里才会畅快些。严灼心苦笑道:“细说起来,程姑娘暴露出来的破绽不止一处,在下当你是朋友,对姑娘身上的疑点一直视若罔闻,这就正中了姑娘下怀,程姑娘心细如发,你知道洛河图重现江湖一定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所以你把事情闹得尽人皆知,江湖上各门各派之人正在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番的时候,偏偏洛河图被人给劫了,这岂不是扫了大伙的兴,程姑娘你这一盆冷水浇下去,可想而知那些想得到洛河图的人是怎样的心情,当然,你不会让事情就这样结束,谁让我爱多管闲事呢,要不然姑娘你也不会把事情扯到我身上。”

程少依叹道:“连累了严兄真是不好意思。”

严灼心哈哈大笑道:“程姑娘说这种话,反倒是在下不好意。”严灼心道:“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程庄主对二十年前发生的事都能既往不咎,三年前大鹏王把妹妹嫁给你大哥,那时候我就知道程庄主迟早要找洛盟主的麻烦。”

程少依一听解释道:“我想严兄一定是误会了,大哥和嫂子她们是两情相悦。”

严灼心看了她一眼道:“两情相悦也好别有用心也罢,你是这样想的,你能保证程庄主是这样想的,你能保证大鹏王也是这样想的?”洛河图的诱惑力程少依亲眼所见,严灼心这一说,她不敢往下想,心里七上八下的。严灼心见她脸色越变越难看,一笑安慰道:“当然,这不过是我的一面之词,事实是怎么样的你比我更清楚。”程少依当然希望事情不像严灼心说的那样,她相信程少度和蓝月是真心相爱的,脸色又露出笑容。时而愁上心头,一转眼并又喜上眉梢,这样女子的心都是善良的,她只是年轻气盛罢了。严灼心想到洛诗禾,其实洛诗禾也一样,她涉世不深,年少得名骄纵隆宠惯了,凡事想和别人争强好胜在情理之中,说起来似乎是自己对她太多苛求。想到这,严灼心回过神来道:“我以为没有人在泰仁山庄那场大火中生还,况且花依怒一直在寻找洛河图的下落,她几次三番让我帮她,可你知道,我不想她成为武林公敌,别的事我可以应允,但我却绝不会帮她查洛河图的下落,三年前那桩婚事轰动西域,能做大鹏王妹夫的人,就算不是英雄豪杰,必有过人之处,身为天玄阁阁主,要是连新郎官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岂不是太没面子了,所以我派人查了白驼宫的底细,也就是那时候我开始怀疑有人从那场大火中逃生,二十年前发生的事已经被许多人遗忘,但不是毫无踪迹迹可寻,细查之下我发现有三个人侥幸逃生,分别是一个男人和两个孩子。”之后发生什么事就不用再细说,程少依比他更清楚,严灼心停下来看着她。泰仁山庄惨遭灭门之时程少依才刚出世,她什么都不知道,感受不到那种切肤之痛,可从她脸色依然能看到悲伤。严灼心一声轻叹轻声道:“让我起疑的恰恰是程姑娘你。”

程少依疑惑不解问道:“我?”

严灼心点点头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程庄主以洛河图为聘礼派人到洛英山庄提亲,在别人看来的确有和洛盟主重归于好之意,一桩婚事化解一段深仇,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可我派人查证的结果,除了程少依这个名字以外,程姑娘的身世却是白纸一张,就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他忍住片刻道:“程庄主为自己的儿子提亲自然是好事一桩,要是程少依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严灼心一笑道:“要是那样的话,程庄主的用心不是一目了然。”严灼心接着道:“这件事我只和辛捷楚一个人说过,江湖中人不明情由,自然只能被你们牵着鼻子走。”

程少依微笑道:“老实说,这不算什么高明的计策,程少依是男是女派人细细一查就知道,不过,洛树云也好,其他什么人也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洛河图上,他们想要的只有洛河图,根本不会管别的什么,就算程少依是个像严兄一样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洛树云也不会把洛诗禾嫁到白驼宫来,他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何止于此,就算洛树云知道程少依是个女人,他依旧会装聋作哑答应这门亲事,先把洛河图弄到手再作打算。严灼心道:“这就是程姑娘的高明之处,姑娘行事大大咧咧,有时候刁蛮任性,有时候冲动义气,别人一看都以为你是没有什么江湖经验的富家小姐,其实步步都在你的算计当中,你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严灼心叹息不已道:“出现在黑水客栈的人都不是什么巧合,别人不例外,程姑娘你也不例外,其实一开始我就怀疑过你。”

程少依皱起眉头温柔的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让我跟着你?”

严灼心小声道:“或许这就是缘分,江湖险恶,姑娘孤身一人行走江湖,把你一个人丢下怎能让人安心。”这几句倒是肺腑之言,程少依十分受用,心里感到一丝温暖。严灼心道:“我以为你和别人一样,只不过想借我之手寻找洛河图的下落,直到骆驼客栈那天晚上。”说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程少依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严灼心问道:“你还记得那块马蹄铁吗?”程少依点点头。严灼心道:“虽然我和姑娘只是萍水相逢,可我深知姑娘为人庄重,当天晚上姑娘来到我房中第二天一早才离开,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败坏姑娘名节?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严灼心停了停道:“第二天一早,听说那个西域人被人杀了,好端端一个人,别人没有理由要杀他,从见到他的尸首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是被人灭口的,他是被我害死的,至于为什么会被人灭口,我想是因为那块马蹄铁上的几个字。”严灼心向前走了几步道:“白羊城白胡子,这几个字想必姑娘你还记得,知道这几个字的除了我只有四个人,徐妙笔连只鸡都不敢杀,别说杀人,老马、三娘退出江湖多年,我相信不是她们所为,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人是程姑娘你杀的。”严灼心转头看着她道:“这就能解释为什么当晚姑娘一直呆在我房间中,你是想告诉我,你有不在场的证人,那个证人就是我。”

程少依走上来道:“没错,人的确是我杀的。”

一条无辜的人命,严灼心一咬牙痛心不已道:“虽然对你起疑,但那毕竟只是我的猜测,我知道盯着我的眼睛有很多双,我见过什么人,和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都逃不过那些人的眼睛,那个西域人或许因此才被人所杀,这也是一种解释,关键的证据是那块马蹄铁,所以我要抢在所有人前面赶到白羊城找到白胡子,可惜还是被人抢先一步,我当然希望杀人凶手是煞宁儿,所以我找到煞宁儿,可她根本没有去过白羊城,那白胡子是谁杀的?为什么要杀他?”严灼心道:“白羊城只有白胡子一个铁匠,往来西域的人那么多,每天从他手里卖出去的马蹄铁肯定不会少,而劫走洛河图那些人不远千里从关外到河西做案,一定需要大批马蹄铁,只要见到那块马铁,他一定记得是什么人从他手里订购的,换言之,见不到那块马铁,他怎么确定买家是谁?如果别人想知道劫走洛河图的人是谁,一定会把白胡子供起来,恨不得他长命百岁,只有不想让人知道真相的人才会杀白胡子灭口,程姑娘,我说的对吧?”程少依不作声,严灼心道:“知道我手里有那块马蹄铁,知道白羊城白胡子这六个字,又不想让人知道事情的真相急于杀人灭口,细数之下这样的人能有几个?白胡子是蓝月杀的我猜的没错吧?”严灼心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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