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时寿康宫的危机已经解除,都知道太子与靖南侯已经退守乾清宫了,金吾卫锦衣卫们自然不会再拼死抵挡,早在缴械后,被勤王的将士们给露天分圈在了几处,宛若丧家之犬,后悔不迭。
自然许夷光一行进寿康宫也是极顺利,不一时便见到了方皇后。
方皇后虽容颜憔悴,比前几日更瘦了,精神却还不错,想是因为知道自己终于脱险了,“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亦连受过针刑,连日来无时无刻不疼痛难当的十指,都觉着没那么痛了。 却是寿康宫的宫人虽大半都屈服于了皇贵妃与太子的淫威之下,到底他们都不是太后的心腹,真正的心腹早被送去慎刑司,这辈子也出不来了,而寿康宫那么大,那么多宫人,皇贵妃与太子也不能全
给杀光了,总得留一些人日常使唤才是。
所以局势方一扭转,皇贵妃与太子的人才一作鸟兽状散,便有寿康宫的宫人去囚禁方皇后的小屋放了她出来,也所以,许夷光才能第一时间便见到了方皇后。
二人才说了几句话,辛寅去乾清宫打探消息回来了。 听说镇国公父子与傅御等人正与太子靖南侯对峙,因皇上尚在太子靖南侯手里,又于众目睽睽之下,看似好端端的出现了,倒弄得镇国公父子与傅御一时有些被动起来,双方眼下正就太后衣带诏效力
大,还是圣旨效力大你来我往——便是方皇后与许夷光也得承认,肯定圣旨比太后的懿旨更管用,可别人不知道,她们却知道,衣带诏是真的,圣旨却分明是假的!
方皇后当机立断,与许夷光道:“康宁,你有没有办法能即刻弄醒太后?若能弄醒,我们让人抬了她老人家去乾清宫,当众揭穿周晟那个畜生与傅氏贼子的真面目!”
许夷光闻言,即刻给太后诊了脉,太后已是油尽灯枯之势,至多再撑几日,便会在昏迷中无声无息的死去,可若以银针深刺她全身的大穴要穴,还是能让她醒来,撑上那么三二个时辰的。
只是这三二个时辰,便如那人死之前的回光返照,一旦光芒散尽,人也将彻底熄灭…… 方皇后只考虑了片刻,即决定让许夷光救醒太后了,“……太后醒来知道后,本宫相信她老人家也一定会觉得我们做得对的,皇上是她老人家的亲儿子,大周也是她亲儿子的江山,她怎么可能眼睁睁看
着皇上被那个畜生折辱弑杀,看着这万里江山落入乱臣贼子之手!”
至于事后太后与皇上会不会怪她,她如今也顾不得了,若他们届时真还能有命怪她,反倒是好事了。 许夷光遂即刻施针,救醒了太后,待方皇后言简意赅把情势与太后说了一遍后,太后果然没怪罪她们,而是虚弱的苦笑:“哀家本就是将死之人了,与其无知无觉的死去,哀家宁愿换得这两三个时辰的
回光返照,何况还能帮到哀家的儿子,哀家就更无怨无悔了。好了,时间紧急,我们这便去乾清宫吧,早些到了,也好早些扭转大局。”
反倒催起方皇后与许夷光来。
如此方有了太后忽然出现在众人,打太子与靖南侯一个措手不及这一出。 太后已扶着方皇后的手,自软轿里站了起来,虽摇摇欲坠,却声音宏亮:“列位臣工将士,弑君弑父的畜生周晟与乱臣贼子傅律早在去年,便已在图谋不轨了,时至今日,哀家也不怕家丑外扬了。当初皇上宠极一时的丽妃,便是周晟与傅律特意找来迷惑皇上的,他们还借丽妃之手,大逆不道的对皇上用那些见不得人的脏东西,以致皇上龙体每况愈下,大权和江山自然也就一步一步,人不知神不觉的落到了他们手里。本来他们是想一直这样下去,直至皇上……无知无觉的驾崩,所有人也都无知无觉的,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竟让皇后查到了丽妃那贱婢的可疑之处,顺藤摸瓜查明了一切,并及时禀报了
皇上。” “皇上知道后,龙颜震怒,却是来不及发落周晟与其逆党,便被他们狗急跳墙,先给软禁了起来,连同哀家与皇后,也被他们软禁至今,可谓是受尽了折辱。皇上自不必说,这么半日了,一句话也不曾说过,气色更是这么难看,如今龙体到底怎么样,可想而知,只怕皇上纵此刻没被胁迫,没受制于人,也一个字都没办法说出来了,也正是因为笃定了皇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逆子逆贼才敢这般扯了虎皮
做大旗,当面宣读什么禅位诏书,挟天子以令天下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便是哀家与皇后,连日也是受尽屈辱,哀家病成那样,却连个太医都不许哀家传,令哀家病情越发雪上加霜,此时能出现,不过是凭着那口决不能让逆子奸贼得逞的气硬撑着,亦是‘人之将死,再无畏
惧’;皇后更是被他们施了针刑,十个手指头只怕以后都只能废了……” “得亏康宁县主机智应变,及时拿到了哀家的亲笔衣带诏带出宫去,方有了今日镇国公府与傅将军带领五城兵马司与神机营的将士们进宫勤王救驾,哀家在此先谢过众位将士的忠肝义胆了!哀家也呼吁列位臣工将士,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尔等身为大周将官,身为皇上的臣子,此时不讨伐逆贼,护主救驾,更待何时,难道真让江山社稷落到周晟这样一个弑父弑君的畜生手里不成?那要不了几年,
只怕大周便要民不聊生了,哀家今日也将死不瞑目,无颜见列祖列宗于九泉之下了!”
太后激昂陈词时,傅御正与许夷光小声说话,听得李氏汪思邈与崧哥儿被掳,他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片刻方沉声道:“敏敏,都是我不好,答应了定会护得岳母师叔和崧哥儿周全的,却没能做到,反而连累他们……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他们毫发无伤救出来,绝不会让太子和靖南侯伤他们一根毫毛的!” 对太子与靖南侯已是彻底的深恶痛绝,本来还想过——虽知道不大可能,依然止不住想过,但凡他能做到,事后还是要尽量试一试能不能保靖南侯不死的,这一刻,念头彻底尽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