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温荣的表情瞬间凝固,李奕就明白自己猜对了。既然温荣记得,为何还不能明白他前世今生都不曾改变的心意呢。李奕目光有些茫然,怅然若失地说话,“我一直以为是因为温荣不记得了。”
见琳娘和丹阳越来越近,李奕面上浮出诚挚的笑容,声音也清亮起来,“如今太后和圣主皆卧床不起,就连被贬为庶人的大哥、二哥都被准许入宫探望,晟郎这般长久不见身影,难免遭人非议。”
温荣眉梢不动,蹲身谢道,“臣妾谢过太子指点,回府后定会提醒五皇子,不负太子的好意。”
琳娘走上前挽着温荣的胳膊,笑问道,“怎么了,奕郎还未去含元殿么,圣主身体可有好些,一会丹阳公主也要亲自去探望。”
李奕笑道,“这几日五弟鲜少进宫,我让五王妃提醒五弟,莫要忘了时常探望太后和圣主,”李奕又看向丹阳点了点头,“先才我陪长孙太傅在书房说话,丹阳打算何时去含元殿,可与我一道。”
长孙太傅是前太子李乾和二皇子李徵的嫡亲舅舅,长孙太傅曾力保二皇子,可无奈他胞妹的两个嫡子太过不争气。在李奕被册封太子之前,长孙太傅求圣主准许他告老还乡,现在圣主在位,长孙一府暂无性命之忧,但将来李奕即位,怎可能容得下他长孙一族。长孙太傅心灰意懒,意借交权保一府性命,不想圣主不肯答应,而李奕更多次拜访他长孙府。
原本长孙太傅皆托病不肯见,后来约莫是被李奕的诚心、执着感动了,不但重返朝堂。还对李奕另眼相看。李奕常邀请长孙太傅至东宫说话,东宫里的下人常看到他二人在亭台里煮酒论古今,似已冰释前嫌,如嫡亲舅甥。
丹阳望向含元殿方向,面露焦急之色,转头与琳娘说道,“琳娘。我记挂阿爷和祖母的身子。就先不去你厢房了。左右我平日也无事,若你不闲烦,我每日都过来陪你一个时辰。”
琳娘听了展颜笑起。“如此再好不过,自从搬入东宫,府里一应事务皆是尚宫局打理,我每日里闲得发慌。巴不得你们过来陪我。”
丹阳欢喜应下。李奕已经命人准备好前往含元殿的宫车,二人同温荣、琳娘告别后先行离开。
温荣陪琳娘到厢房歇息和用午膳。现在尚食局烹煮和盛送东宫的每一道菜,都有谢府心腹在旁盯着,温荣看见宫女史小心试菜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叹气。这样的生活也太辛苦了。
谢琳娘看出温荣的想法,遣了下人无奈道,“荣娘。你是个心思玲珑的,否则也不会日日躲在府里避嫌。自从前太子、二皇子一党被清理后。朝堂上多了许多空缺,这几月,填补空缺的多是王家人,许多官职并非他王家人最合适。谢氏、杨氏族里的青年后生比之他们要优秀许多,偏偏只领到一些无关轻重的差使,如此氏族里的宗老已十分不满。”
弘农杨氏一族是现在太后的母家,陈留谢氏是琳娘与她祖母的母家,同她二人关系都极近,温荣想起之前丹阳在钟辰殿说的话,忍不住蹙眉道,“既然是外戚,不更应该避嫌么,王贵妃岂敢这般张扬大胆。”
谢琳娘摇摇头,“现在我每时每刻都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也想替孩子积积福,故根本没功夫也没心思对付王氏一族和王侧妃,好在王贵妃不至于残忍到对她的亲孙子下毒手。”
温荣柔软的目光落在琳娘隆起的小腹上,“琳娘放心,我和晟郎避嫌其实也是为了避开王贵妃,免得王贵妃臆想将晟郎也认做太子即位的绊脚石。虽如此,但我多少亦算谢氏一族的亲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氏一族打压杨氏和谢氏。尤其是琳娘肚子里的孩子,一样是我要保护的。”
谢琳娘感激地看着温荣,“有你、丹阳、瑞娘在身边,我能安心许多,现在温荣的阿爷是御史台大夫,在朝野上权势极大。温大夫的性子恐怕看不惯王氏一族,但现在温大夫必须稍安勿躁。”
温荣神情肃然,这里的关节她早想通,也让晟郎时时与阿爷通气,可琳娘分明话里有话,难道是李奕有不同的想法,温荣不禁试探道,“琳娘,可是太子殿下亦发觉重用王氏族人有不妥。”
琳娘摇摇头,在温荣面前毫无隐瞒,“就是因为奕郎对此事沉默,我才愈发担心,奕郎从不与我讨论朝政,我一妇人哪里敢主动开口询问,故都是从母家听到的消息。谢氏一族从自己利益出发考虑,自然比旁人更加忌惮琅琊王氏变强,担心将来四大家族势力失衡。”
温荣颌首表示完全理解琳娘和谢氏一族的担忧。
琳娘继续道,“温大夫掌圣朝刑法典章,可纠百官之司,其一人所领的御史台可抗百官,换句话说,王氏一族最忌惮也最想拉拢的无非是御史大夫,可无奈御史大夫的阿娘是谢氏嫡系族人。”
温荣脸色骤变,要么拉拢要么灭。琳娘是在提醒她,阿爷明白着不可能被王氏拉拢,那么只有可能被除去,偏偏阿爷费尽心血支持的李奕,现在对其阿娘过分染指朝政不闻不问,着实令人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