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虽然放晴了,可是玉山之上却依旧冰天雪地。
今年的冬天很冷,位于玉山的清虚观更冷,虽然柳纨住的是独户院落,院子的取暖设施也都是专门置办的,屋子里还生有炉子,但是依旧冷得很。
除夕,山上万籁俱寂,一墙之隔的清虚观中几乎没有人影,柳纨起得很早,起床之后便和丫头秋月一起忙团圆饭。
山上不仅冷,而且禁荤腥,柳纨性子淡,吃素倒没啥,可是苦了柳松了。柳松本来一直在十字街住着,陆铮安排他去罗冠才的私塾读书,然而春节他却要上山和柳纨团圆。
他年纪不大,正是嘴馋的时候,天天就吃豆腐青菜,天天叫苦不迭。柳纨为了让今天的团圆饭丰盛一些,使出了浑身解数做出了各种花样,可是柳松实在是嘴太叼,再加上虽然是团圆饭,可就是姐弟两人团圆再加上贴身丫头秋月勉强就三个人,这饭吃得哪里有滋味?
早上团圆饭早早用过了,柳松便被柳纨赶到了厢房去读书,她自己则在秋月的陪同下出了院子,逛到了清虚观的广场,便可以看到远处绵延的上山栈道。
平日香客如云的栈道今天空空荡荡,从山上往下看,可以看到远处的扬州,扬州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中给人的感觉和煦温暖,和玉山的冰天雪地形成鲜明对比。
柳纨木然站立良久,秋月担心她触景生情,便道:“奶奶,外面这么冷,我们干脆回去做点心去,铮哥儿早上没吃饱嚷嚷着要吃玫瑰糕呢!”
柳纨一听到“玫瑰糕”三个字,红唇微微颤动了一下,秋月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轻轻用手掌了一下嘴。
柳纨道:“不急,秋月,我出来也就是透透气呢!寒筠那天说了,说是要上山和我一起吃团年饭呢,我出来看看,说不定她真来呢?”
秋月愕然,道:“奶奶,那怎么可能呢?二奶奶是逗您开心呢,张家上下都是二奶奶管事儿,她倘若上山了,家里的事儿怎么办?”
柳纨轻轻一叹,道:“是啊,所以你也无需为我担心,我住在这山上虽然清苦一些,但是心情却反倒舒畅。而寒筠虽然住在扬州,表面上风光,可是心里也苦着呢!
她说想上山是真心话,山上简单自在,每天粗茶淡饭,心如止水最好不过,不似在张家,天天要面对各色芸芸众生,最是烦恼呢!”
柳纨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二奶奶最大的苦……哎……”
柳纨一声叹息,秋月也知道了柳纨的意思,花寒筠最大的苦便是嫁入张家这几年了,却一直没有生养。
张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儿媳妇进门膝下无儿无女这哪里能长久得了?花寒筠现在年轻,手中掌着管家权力,关键是老太太宠着她,她在张家能风风光光。
可是老太太这么大年龄了,万一哪一天去了呢?没了老太太,大太太当家了,花寒筠怎么办?再美的女人也有人老珠黄的那一天,到了那个时候,花寒筠怎么办?
秋月脑子里思绪纷飞,心中忽然一动,道:“对了,奶奶,您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我听刘神仙说过,说二奶奶的事儿她能想想办法,但是又说二奶奶要心诚则灵,一定是这样,难怪二奶奶说要上山来呢!可能是为了这事儿呢!”
“啊……”柳纨惊呼出声,道:“秋月,你说的可当真?那这么说来,就算有千难万难,寒筠指定要来?”
秋月目光投向远方的栈道,忽然用手指着远处,道:“奶奶您看,那边栈道上像是有人呢!”
柳纨连忙眯眼看着远方,看不太清楚,她又用手遮着眼睛,果然看到远处隐隐似乎有人影,像是还有马车。
“奶奶,您看到了吗?有马车好像还有马呢,对了,山高路滑,马车上不了山,待会儿肯定是要换马上山呢!”秋月道。
柳纨双手合十,微微的闭了闭眼道:“秋月,得了,一定是寒筠来了,别愣着了,我们快去忙活去,要不然晚上咱们吃什么呢?”
秋月道:“奶奶,您急什么?您真把自己当丫头婆子了么?这些忙的事儿自然由下人们来干,再说了,以二奶奶的做派,只怕一应物事都已经自己带上山了,哪还用得了您操心哦!”
柳纨道:“话是这样说,可是你说我能不备着点吗?走,走,估摸着上山得大半个时辰的光景,我们去先忙活着!”
花寒筠要上山,柳纨住的小院里立刻忙碌了起来,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加上柳纨自己,一共五个人大家一起动手准备晚饭。
二奶奶在张家是出了名的刁钻,可不似柳纨那样性子好,所以平常几个懒散的婆子,现在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她们把活儿都干了,柳纨反倒没多少事儿了,可是她也坐不住,她在院子里踱了一会儿步,又去清虚观道场,这一次她看得更清楚了,栈道上一共来了三辆马车,从马车的样式看正是张家的马车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