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小军没有手机,他工作后买了一只寻呼机,张恪没有刻意记朱小军的联系方式,给许维宿舍打电话,拜托令小燕联系朱小军。张恪在新梅苑吃过中饭,他打车先回宾馆与周游、陶行健汇合,让傅俊去省经贸委接朱小军。张恪当然不会让他们知道省长徐学平会直接干预这件事,这件事至少要看起来像下面人胆大包天捅破那层窗户纸恰好让徐学平知道的样子。张恪宁可自己跳出来当恶人,也不能让徐学平受到不必要的质疑,将斗争限制在一定的程度,徐学平就完全能撑得住这片天,这才是最有利的形势,跟主场比赛似的。张恪几次提醒,朱小军就留了心,昨天晚上回去之后,认真看过陶行健塞过来的材料,他的父母都是省直机关的小官僚,耳濡目染,相比刚毕业的大学生,要世故一些,更容易屈于现实,但毕竟是刚迈入社会的青年,骨子里还是有些热血在沸腾的。陶行健在材料将问题反应得很清楚,合资对香雪海电冰箱厂的损害很大。朱小军毕竟走上社会还没有多久,他奇怪的问:“既然合资对香雪海这么不利,但是谈了这么久,为什么就没有其他人提出这些问题?据我了解,惠山市政府很支持合资的事情。”张恪抱胸不说话,周游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是种草与植树的问题,城市绿化,是种草好还是植树好?”“当然是植树好。”朱小军说道。“但是为什么很多城市搞绿化喜欢种草?百年树人,十年树木,种草,一两个月就很漂亮了……”周游笑着说,“企业与政府的立场有很大的差别,一名成功的企业管理者,他一般只看事不看人,而要做一名成功的官员,他一般只看人不看事……”周游这么说,未免有些过于悲观了,国内毕竟还有能坚持原则的人。让朱小军去做那个胆大包天、将事情捅破的那个人,可不是几句说教就能让他热血沸腾的,张恪甚至向他承认在这件事中有爱达公司的利益纠葛。目前朱小军所知,爱达公司是张恪的家族公司,张家具体的事情还不知道,但是张家背后站着省长徐学平却真真切切,朱小军惟恐不能跟张恪这边进一步拉近关系。他也知道现在省经贸委系统里对这起合资案很头疼,都想睁只眼闭只眼让这件事这样过去,要是由他捅出来,等于是在省经贸委系统里捅了个大马蜂窝,但是话说回来,这个马蜂窝是背后站着省长徐学平的爱达公司指使他捅的,他还需要犹豫吗?朱小军做事没有太大的魄力,总是瞻前顾后,但保他仕途顺畅总不成什么问题,就算这件事过后,他在经贸委系统里混不下去,将他调到其他系统或地方,都不成什么问题。刚刚大学毕业、享受副科级待遇的机关办事员,丢哪里,哪里都不会在意的。这件事情谈妥,张恪心想自己又当了回阴谋者,而且这次很可能直接阴了周瑾瑜一把,谁知道正泰集团与三星有没有其他关联协议?爱达能不站出来,还是尽量不要站出来,张恪让朱小军注意对谁都要守口如瓶,张恪更喜欢躲在背后阴人,而不喜欢跳出来跟别人硬顶,仅仅是正泰集团倒也罢了,商业上的、官场上的事情错综复杂,谁知道这边正斗得酣畅淋漓,那边会不会又跳出一个敌人。陶行健没想到张恪真会帮他阻止此事,他虽然不清楚张恪已经请动省长徐学平,但是爱达公司异军突起就充满了神秘色彩,既然愿意助他,当然会有一些特殊能耐。不管爱达打的是什么心思,首先要阻止这份合资方案在省里获得通过。十一月五日,张恪、周游、傅俊与李月茹、江黛儿母女乘火车赶往北京,在火车上,张恪问周游:“要是我们有机会收购香雪海,将这个品牌继续发扬光大的把握有多大?”标王争夺1995年11月8日,中央电视台广告信息部主任谭希松女士起床比往日早了一个小时,出门的时间,她看见母亲坐在客厅里,身边放着一大捆香,她笑了笑,母亲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只知道是件大事,烧香希望她能一切顺利。谭希松提起一个小时来到中央电视台梅地亚中心,在员工餐厅的三楼,上百家企业参加中央电视台第二届广告招标大会的数百名代表也陆续到场。张恪与周游、傅俊、江黛儿持着中央电台视的邀请函几乎是最后进场,江黛儿的妈妈适应不了北京的干燥气候,身体有些不适,就留在宾馆里。张恪他们在会场门口进行身份登记,领取胸牌与投标所用的标准信封,这是央视第二次对广告资源进行公开招标,形式比去年稍微正规一些。作为爱达的营销总监,周游是正式的代表,他将嘉宾胸牌别在胸前。他们甫一入场,就引起场内小声的议论与注视,场内人纷纷打听他们的身份,因为任何一家企业都可以是自己的竞争对手。爱达在国内还没有多大的名声,但是总有人知道,很快张恪、周游、江黛儿他们的身份就在场里传开了:原来是代表爱达电子的。场内的任何一家企业都可能异军突起,但是场里最吸引人目光的还是去年的央视广告标王孔府宴酒厂的厂长孔超。“那个就是孔超……”周游指出孔超给张恪、江黛儿、傅俊他们看,“一家多年销售收入都超不过千万的酒厂,今年截止到现在,销售收入就突破八亿,就是因为他们去年斥巨资夺得央视的广告标王……”十一月,对于国内广告界来说,十一月在中央电视台梅地亚中心举办的第二届广告招标大会是最值得关注的焦点。国内最昂贵、最有价值的5秒电视广告“标王”,将在央视梅地亚中心餐厅的三楼通过暗标的形式产生。张恪还是穿着浅棕色的工装夹克,看起来像个学生,不是像高中生,还是像在读书的大学生,明俊的面宠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容不迫的看着场内的众人。“……去年孔府宴酒厂以3079万的巨资拿下标王,已经造成巨大的轰动,但是孔府宴酒厂在拿到标王之后所创造的市场神话,让今天的‘标王’争夺更加的火热,”周游说道,“不晓得今年会花落谁家?”张恪撇嘴笑了笑,说道:“新闻联播天气预报之间一共有十三条5秒广告,虽然最有价值还是新闻联播之后第一条5秒广告,但不是每家企业都是冲这一条广告来的……”“也是,去年标王的卖价就达到三千万,今年绝对会远远超过这个数字,并不是所有企业都不知进退的……”周游笑着说,“我想差不多在去年的基础上翻一倍才有把握……”张恪笑了笑,心想自己不横插一腿,今年的标王应该是山东的秦池酒厂所得,秦池开出的价码张恪也清楚的记得,倒不是说张恪记性好,而是秦池开出价码太好记了:6666万。当然,张恪不可能跟周游说他对这事已经是胸有成竹,眼下只要保持低调,尽可能降低对招标大会的影响。张恪他们坐在角落里,不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交谈也是压低着声音,周游看着全场热闹的情形,分析道:“今年可能还是白酒类出价最凶,斥巨资夺得标王,市场会一下打开,白酒类的企业能很容易通过购卖原液勾兑扩大产量,而且孔府宴酒今年的市场奇迹,对白酒类企业的示范作用最强……”张恪微微的点了点头,周游果然有两把刷子,差不多预测到应该出现的情况。他们三天前抵达北京,也做了些功课,那些与央视联络最密切、最热络的企业,多半是冲着标王来的,至少也是要在新闻联播后面的65秒的广告时间里占领立足之地。虽然坐在角落里,还是有试探的人过来搭讪,谁知傻到将自己的底牌告诉别人,只是从表情与神态里判断对方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