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唯一的女孩儿?十年前这孩子最多也就四五岁吧,在家里所有女眷都染病离世之后,她还能活下来,真是个命大的。怪不得裴震庭对她言语虽然严厉,但仍听得出来宠溺的意思。陈婧柔将自己的裙子动了动,看起来很满意,还转了一圈,笑靥如花:&ldo;是带我入宫的那个嬷嬷呀,她看我穿的衣裳不好看,就让我换了这身,好看吗?&rdo;裴震庭无奈摇头,裴知衡上前将她拉到一旁,训道:&ldo;行了行了,别显摆了,你喜欢就好,待会儿皇上皇后就要来了,你多注意些,别失了分寸。&rdo;裴知衡是裴震庭的次子,陈婧柔的母亲与裴知衡是龙凤兄妹,平日里裴知衡会偏宠这个姑娘一些,作为家里唯一的女眷,在男人堆里长大的,自然被娇宠的厉害,根本不听裴知衡的话,眼光一转,直直的就看向了魏尧,花蝴蝶般跑了过来,对魏尧说道:&ldo;尧哥哥,真的是你吗?&rdo;魏尧勾唇一笑:&ldo;不是我是谁,亏你还认识我,姨母却不识?&rdo;陈婧柔茫然的看向了淑妃,淑妃对她伸手过来,拉着陈婧柔上下看了好几圈,眼眶又有些泛红:&ldo;确实有你母亲的风采。&rdo;听裴氏这口气,似乎并没有见过这个侄女,想来不奇怪,这女孩儿在当年裴家被流放之时就被抱着出了京城,自然没有见过淑妃,这十年又一直在西北,更加难以得见,但她知道,自己有个当妃子的姨母,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对淑妃喊了一声:&ldo;姨母好。&rdo;魏尧又指着云招福,对陈婧柔道:&ldo;还有这个,你的表嫂,她姓云。&rdo;陈婧柔的目光落在云招福身上,似乎对&lso;表嫂&rso;这个词不太满意,抿着唇来到云招福面前,浅浅一笑,低声喊了句:&ldo;表嫂……&rdo;云招福觉得她对自己并不友善,不动声色,回以微笑。接着裴氏拉着陈婧柔一同落座,裴家各人也坐了下来,魏尧拉着云招福将裴家的人认全了,才回到他们自己的座位上。裴震庭只有两个儿子,长子叫裴知鹏,次子叫裴知衡,其他跟随他们的都是裴家旁支里的人。帝后换了一身衣裳,便联袂而来,接风宴开始之前,封赏先行。不意外的,裴家这回西北战事居功至伟,裴震庭破格被奉为镇国公,赏赐黄金万两,并国公府邸,爵位可世袭。从前裴家是上将军府,那时裴家身后有二十万裴家军,上将军一职当之无愧,现在的裴家,少了军力的支持,再当上将军,有点为难,但是不封赏肯定也不行,皇帝思前想后,干脆大方了一把,给了裴家一个镇国公的爵位,皇帝觉得自己做的非常仁义,本来只想给个侯爵,但是他今日才知道裴家女眷皆于流放期间病逝,就当是为了那一门女眷,将封赏规格再次提升,封做公位,这样的话,那裴家纵然之前对他这个皇帝还有些不满的地方,让他们做了镇国公的话,那些不满应该就要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定是对他这个皇帝的无限感激。裴震庭感动的上前领旨,谢恩,裴家满门一同跪地领旨。皇帝的目光又落在了陈婧柔身上,对皇后看了一眼,皇后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伸手对陈婧柔招了招:&ldo;这位便是秀娘的女儿吗,快过来让本宫瞧瞧。&rdo;裴秀娘是裴家的三姑娘,当初陈家也被牵连,跟着裴家流放西北。陈婧柔上前,皇后&lso;衷心&rso;感慨:&ldo;果真裴家出美人,瞧这孩子多标志,一点不输淑妃。&rdo;皇帝礼貌性的点了点头,皇后将先前皇帝的吩咐说出口:&ldo;这样标致的孩子,没有身份怎么可以,不如皇上就再给一个恩典,给这小姑娘一个封邑可好?&rdo;福泽县主皇帝没有立刻回答皇后的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淑妃身上,淑妃坐直了身子,陈婧柔惊讶的抬头,看着帝后,心头紧张的跳动着,她刚才没有听错,皇后真的说要给她封邑?淑妃站起身来,对帝后行礼:&ldo;此事……万万不可,这孩子何德何能……&rdo;陈婧柔往淑妃看了一眼,暗自咬了咬唇,若是可以的话,她真想现在就冲到淑妃面前去问淑妃,有什么不可以的,为什么她就不能有封邑呢?裴震庭也一副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样子,皇帝微微一笑,对淑妃抬手,说道:&ldo;依朕看,这孩子颇有福气,给她拟一个什么封号才好呢?&rdo;皇帝顿了顿,一击掌:&ldo;就叫福泽吧。福泽县主。&rdo;淑妃还想说什么,裴震庭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上前要与皇帝推辞的样子,陈婧柔见状,不由分说赶紧跪了下来,对皇帝和皇后展露一笑:&ldo;臣女领旨谢恩。&rdo;速度很快,生怕跪晚了,这个县主的封号就要飞走似的,原本就应该这样,皇帝封赏,她谢恩,只不过,她这一跪下去,淑妃和裴震庭就算想要替她拒绝也不能够了,这件事就这样成了定局。裴家从西北回归,不仅裴震庭被封做镇国公,赐国公府,就连府上唯一的女孩儿都被封了福泽县主,可见皇帝对千里归来的裴家有多看重。云招福与魏尧对视一眼,看魏尧的表情,事先应该是不知道陈婧柔要被封县主的事情的,可见皇帝这么做应该也是临时起意的吧,为的就是进一步巩固裴家的臣服,十年前,皇帝做了那样的决定,让裴家流放西北十年,心中有所愧疚,这回裴家强势归来,皇帝想要与他们冰释前嫌,让他们彻底忘了这十年的苦痛,除了大肆封赏之外,似乎并没有其他更好的路,封镇国公是一件,封福泽县主是另外一件,皇帝想用这两件事情,将裴家人的心收服。裴震庭和裴家儿子的心能不能因为这个而收服,云招福不知道,毕竟她可不相信,他们和魏尧一起费了这么大的劲儿,从关外一路杀回京城,就只是为了重回荣耀门庭,若是为了那样,他们实在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只要在被流放以后,对皇帝服软求饶,当年皇帝之所以处置裴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裴家功高震主,皇帝在裴家面前没有自信,若是裴家服软了,皇帝也不会拼着两败俱伤,非要让裴家去流放的。可是裴家没有选择服软,而是硬碰硬的去了西北,这十年,默默无闻,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京里,只是静静的等待时机,以这种堂堂正正的方式回来。所以,云招福可以断定,裴家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一个荣耀的门庭,所以无论皇帝给他们什么封赏,都不会让这一门心动。不过,裴震庭他们的心虽然没有收服,但陈婧柔这个小姑娘的心,肯定一门心思的臣服了下去。瞧那谢恩时雀跃的表情,云招福就不禁暗自叹了口气。这姑娘是真不知道她跟着裴家回京干什么来了。一场接风宴,宣告了裴家正式回归京城。云招福与魏尧晚上回到王府,洗漱过后,魏尧靠在床头看书,云招福坐在梳妆台前擦香脂膏,不住在镜中往魏尧看去,心里有好些个问题想问,可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就算开口了,魏尧会不会告诉她……正纠结着这些问题,魏尧头都没有抬一眼,继续维持着看书的表情,开口了:&ldo;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憋着多难受。&rdo;云招福一阵心虚脸红,干咳一声,搓着手就来到床边,在魏尧的腿上碰了碰,魏尧很有默契的将腿缩了上去,云招福爬上床,掀开被子坐了进去,然后顺其自然的往魏尧怀里头拱,魏尧转过身,让她爬到自己身上,然后才趁着翻书的空档,抽空看了云招福一眼,见她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魏尧不禁失笑:&ldo;有什么想问的就问,过了今晚,你想问我还不一定愿意答了。&rdo;云招福眼前一亮:&ldo;那我今晚问的话,你能全都回答我吗?&rdo;魏尧一挑眉勾唇:&ldo;那要看你问什么了。&rdo;还是不愿全都告诉她吗?云招福一阵失望,嘟着嘴半晌不开口,知道魏尧又道:&ldo;你这是没什么想问的?那就睡吧。&rdo;&ldo;我不睡,要问的。&rdo;云招福伸手将魏尧的脸给掰正面对她,然后迟疑着开口:&ldo;我想问裴家的事情,你会告诉我吗?&rdo;魏尧看着她,见她目光期盼,两眼中的黑亮光芒在烛光中都未见黯淡,把手中的书合上,放在一边,搂着云招福肩头的手指在她身上轻抚两下,做好准备以后:&ldo;问吧。&rdo;云招福深吸一口,鼓足勇气,对魏尧问出了一个她最想知道,也算是整件事最核心部位的问题。&ldo;裴家的女眷,真的是接连病逝的吗?&rdo;只要魏尧能回答云招福这个问题,那整件事情她就能知道大概了,但如果魏尧不回答,那事情还会继续云里雾里,拨不开迷雾。魏尧也很意外云招福会一上来就问他这么直接的问题,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云招福以为他不想回答的时候,魏尧开口了。短短的两个字:&ldo;不是。&rdo;云招福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看着魏尧陷入沉思的侧颜,烛光的剪影中,他的眼中似乎很快便聚集了一团冷凝的雾气,将他清湛的双眸上蒙上了一层令人捉摸不透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