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上的人依然没脱下蓑笠。
他横着桨,眼神透过竹笠缝隙,冷视毕恭、毕敬和四十二名巡捕房里派出来的好手。
这四十二名好手中,有一半还是从水兵中调度来的,精通水性,深谙水战之法。
这一下子,水道的陆路的高手,全包围了那名橹公,和那伏在船上的人。
毕恭、毕敬互望一眼,一个发出一声浩叹,一个则摇首啧啧有声。
“可惜,可惜,良禽择木而栖,看来,船上的英雄大哥,所倚所护的可是一块朽木。”
“到这地步,再抵抗也是多余的了。我们也绝对不要赶尽杀绝,柴老大只要跟我们回去销销案就是了,至于这位大侠,正是方爷和唐龙头、朱探长都要倚重的大材,何不觅明主而效力呢?”
“我们这儿的人都深谙水性,你逃不了。”
“你船上的人受伤挺重吧?他只有一条腿,你能分心护他到几时?”
“他伤得那么重,你一味死守这儿,反而害了他的性命,这又何必呢?”
“那又何苦呢?让我上你的船,给柴老大治治病可好?”
“你要是能放下船桨,把人交出来,咱们立即就撤了网,交你这个朋友,放你走!”
“怎么样?”
“待会儿‘兄弟盟’和各派高手就要赶到,那时他们要严拿你治罪,咱们可担待不了了!”
他们一面摇头摆脑、一唱一和地说着,一面催艇渐接近小舟。
那蓑笠翁忽叱道:“停住!”
毕恭笑道:“水势如此催来,我停不了。”
毕敬扬起一只眉毛道:“你若不喜欢我们靠近,大可撑竿走呀!”
这时,扁舟已给“拦江网”紧紧锁住,哪有挣动的余地?毕恭的说法也纯粹是调侃讽嘲,目的要激唬这守在舟上的人,使之六神无主、手足无措而已。
蓑笠翁手一掣,“噔”地自桨头弹出半尺长的一截黑色锐刀来。
毕敬本正要踏步上小舟,见此退了一步,唇红齿白的展颜笑道:“哦?还有这下子,吓了我一跳。”
毕敬则摇手劝诫道:“小心小心,别伤了身受重伤的柴老大啊!”
这时,他们的快艇已打侧泊近扁舟,毕恭在船尾,毕敬在船头,随时都会登上小舟成夹攻之势。
不料,这蓑衣人忽把木桨一沉,抵在船上伏着的人后襟,居然道:“我不一定要救他的,你们一上来,我就杀了他。”
这一来,毕恭、毕敬和一众鹰爪、狗腿子,全皆怔住了。
这人不是来救柴少云的吗?怎么却成了杀手?!
那蓑笠翁嘿声道:“你们若能生擒柴少云,功劳更远比得到个尸首来得大,可不是吗?反正我活不了,柴少云也活不了,我杀了他,你们谁都没大功可讨,如何?”
毕恭忙道:“不不不……”
毕敬也道:“别别别……”
毕恭道:“英雄有话好说,我们不迫你就是了。”
毕敬却笑嘻嘻地道:“不知阁下杀了柴老大后,却又怎么逃?”
毕敬这一句问住了蓑笠人。
蓑衣人干咳了一声,道:“我来得了这里,原就没想逃。”
他的声音显然要尽量和尽力抑制,但仍忍不住流露出一种悲壮与哀伤之情:“我欠柴少云的恩情,不惜付出自己的性命。现在,时候已经到了,我来世间走了一转,也活腻了,享受够了,也没有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