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告别对旭飞来说是痛苦而震撼的。是千雪第一次在他面前如此真诚地说出自己心中所想,也是第一次让他如此深刻地感觉到一向洒脱的千雪对自己命运的无奈。紧捏着手中的酒杯,旭飞眼中透出心里的决然:一切都无妨,那是千雪的决定,不是他的!
此刻正在翰日国四皇子上官旭飞二十岁生辰的酒宴上,承乾宫里满朝权贵云集,觥畤交错,丝竹不绝。
“云大人到!”司仪响亮的声音传入大殿,众人不禁都朝门口望去,包括在龙椅上的上官鸿。云天筹与傅婉盈在前,千雪随后,三人走到皇帝面前,齐齐拜下。大家都被这一家子出色的外貌闪到了眼。云天筹并未着官服,一袭青衫,虽年过不惑仍是玉树临风,斯文儒雅。傅婉盈是当年翰日国第一美人,魅力自是不必说,只是她担心抢了帝妃的风头,特意选了淡雅的白底兰花纹的衣服,依旧难掩天香国色。至于云千雪更是众人关注的焦点,这个皇上钦点准太子妃一身雪纺红纱,如乌云般的长发在头上盘了个简单的结,其余的发丝柔顺地垂在腰后,容颜如火,艳美无双。更难得的是她眼中的自若和从容,举手投足之间绝无轻慢,现出难喻的聪慧与冷静。
云天筹等人退到事先安排好的位置上,千雪坐下,抬眼一看,旭飞就坐在皇上侧边的位置,与她刚好斜着相对。两人的眼神有片刻的相撞,纵有万语千言,也不如低头美酒一杯了。
“太子殿下到!”这个声音又在刚刚平静下来的众人中引起骚动。语毕,那上官景飞一身白衣自门口翩然而入,众人不禁惊叹:皇家居然出了这么个神仙似的人物。
行完礼之后,景飞对着旭飞作揖道:“恭贺四皇弟了。”
旭飞冷淡地回礼:“多谢大哥。”
一旁的孙贵妃按捺不住:“旭儿好大的面子,足不出户的太子爷今日可算是现身了。”
明白的挑衅让满堂愕然,即使再无实权,太子毕竟名义上还是一国储君。皇帝在片刻的沉默后发了话:“太子先入座吧。”
“是。”上官景飞好像压根就不把孙贵妃的刁难放在心上,脸色丝毫未变,在气度上明显就胜了一筹。景飞的位子正在千雪一家的对面,两人对望了一下,景飞浅笑着颔首,千雪迅速低头不敢再看他。旋即有左右张望一番,见无人注意到,这才放松下来。景飞将这些小动作看在眼里,不禁莞尔,纵是表现得再成熟,毕竟只有十七岁。今晚他本不想来,但是其中的利害却让他不得不出现。父皇特意派人过来掬玉阁传话,况且孙妃在宫内外的势力也是不容小觑,他不得不准备贺礼参加这个宴会。想当年太子成年也只是摆了家宴,如今这排场……孙妃太迫不及待想说明什么,父皇在一旁也是纵容的吧?上官景飞在心中苦涩一笑,历史上大概没有像他这样窝囊的太子了。
“皇上,臣妾听闻相国夫人的琴艺天下一绝,今日是皇儿生辰……“,孙贵妃掩袖低笑,“也算是皇家大喜的日子,不知是否有幸听云夫人弹奏一曲呢?”此语一出,云天筹心中立刻燃起怒火。傅婉盈伸手覆在丈夫手背,示意他冷静。可是连她自己也无法完全冷静下来,自出生至今,她一直是天之骄女,何曾受过这等轻侮?当众弹琴娱乐他人,有失相国夫人的身份啊。这是四皇子的生日宴会,纵使他身份再尊贵,毕竟还是晚辈,就算是那坐在龙椅上的上官鸿也让她三分,哪有为他抚琴的道理?况且今日有满朝文武,她已是有夫之妇,这琴自然不能弹,否则相公以后如何在同僚面前做人?可是如果不弹,这形势……她抬眼看看上官鸿,他坐在龙椅上同样望向她,眼中一片漠然,摆明不想管这事,嘴角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正当云氏夫妇发愁之际,孙贵妃又问了一句:“怎么?云夫人好像有困难?”
此时千雪竟出席跪拜在皇帝面前:“皇上,贵妃娘娘,臣女有话说。”
皇帝“哦——”了一声,挥手道:“讲。”
“千雪的娘亲当年的确是天下第一曲,可自从她与爹爹成亲之日便已立誓:只为爹爹一人弹奏。一个女子有这样的心愿再是正常不过了,皇上您说是吗?”
上官鸿纵有许多不快,也只好忍下。丞相夫妇鹣鲽情深朝野上下早有耳闻。
“今日贵妃娘娘要听琴,作为臣子本应遵从,可是这又有违娘亲当日誓言,娘亲自是为难了。琴之美妙前提在自然随意,娘亲已有誓言在先,心中自有樊篱,这天下第一曲难免也会减了火候。千雪斗胆请求代奏一曲,虽不敢称天下第一,也定不会叫娘娘失望。”
满堂寂静,傅婉盈和云天筹欣慰地望着大殿中央的女儿。孙贵妃见傅婉盈可以轻易脱身,自是不甘:“你就这么有把握?”
傅婉盈回道:“臣妾担保,小女的琴艺可比当年天下第一曲。”
旭飞望着自己的母妃,示意她见好就收,他不明白为什么母妃要特别针对云夫人,只因为云天筹是舅舅孙闵的对头?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开口了:“若是贵妃娘娘不嫌弃,儿臣愿以箫相和,与云小姐合奏一曲。”
皇帝朗声笑道:“一向寡言的景飞居然有这样的提议?好,好,也不枉朕当年替你定下的这门姻缘。”
千雪脸上一热,红晕漫上玉颜,更添几分娇美。她用余光扫向上官景飞,不知道一向低调的他为何今日挺身而出?旭飞沉下脸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责怪母亲的善妒。
“那你们要奏什么曲?”皇帝问道。
两人相望,千雪走近景飞:“你选还是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