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贺来最近很不高兴。
原本对他来说,能够来到憧憬的圣地——神圣盖亚,是他这辈子最值得纪念的一件事。
看那以大地女神圣殿为核心所发展起来的巨都,光是从都市外围高耸围墙上那无数精美、高雅的宗教图腾,就可以感受到神圣盖亚里浓厚的宗教气氛。
对于一个打小立志成为一个伟大神父的李贺来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震撼的。
他甚至在踏入神圣盖亚那一刻,心血沸腾的几乎以为自己要幸福的昏过去了。
事实上,当李贺来站在神圣的女神圣殿中,获知自己已被教团列为新进神父,只需要经过苦行历练,就可以成为一个获得女神承认的正式神父,那一刻,李贺来真的是兴奋得忍不住泪流满面。
他甚至站都站不住了!
但是,在他正式入教之后的发展,却大大的出乎他的想象,令他有点措手不及。
首先,做为一个刚刚获得承认的新进神父,李贺来与其它新人一样,在正式入教之后,需要经历长达一年的培训。
包含各种教义的教导与培养,对女神忠诚的考验,以及身为一个神父,在布教时应具备的各种基本能力等等。
李贺来相当幸运,但是也很不幸的,因为他擅长草药学,很快的就从几十个新进神父中脱颖而出,被教团列为重点培养种子。
要知道,在宣扬女神教义时,如果拥有可以替人治病疗伤的草药学技能,最能宣扬盖亚女神的慈爱面,也更容易受到民众的信赖与爱戴,更容易宣扬教义。
于是,李贺来的机遇与苦难便来了。
李贺来被分配到教团所属的医疗部门,每天除了花了两个小时作基本的祈祷与研读女神教义,其它的时间全耗在记忆大量药方与动手实验上。
结果可想而知,当兴趣变成了工作,主动研究变成了被动强迫,虽然李贺来学到更多更复杂的草药学知识,但是他也深深的感受到,这种强迫的学习方式,严重打击他对草药学的研究热情。
幸运的是,这种痛苦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当李贺来来到神圣盖亚的两个月后,正好碰上了新一波的教团新进人员苦行,而李贺来凭着苦心学习的技能与天分,幸运的提前入选,成为这次的苦行历练的人员之一。
当李贺来从草药学老师口中得知这件事时,他几乎兴奋的差点睡不着觉——强迫学习的压力,早就压得他快窒息了。
十天之后,李贺来与十四个新任的神父与神官,共计十五人,在一个名叫阿雅特的老神官带领下,开始了为期半年的徒步苦行。
事实上,盖亚教团每年六次的苦行之旅,所行进的路线与方向,都是早已经决定好的,基本上都会行经近期有发生灾害与流行病、甚至是贫苦的地区。
换句话说,盖亚教团的苦行团就如同消防队一样,哪边有苦难就往哪边去,这样既可以考验年轻的神父与神官,增加他们的经验,又可以宣扬教团的教义,算是一举两得。
而这次李贺来所在的苦行团,目标是距离神圣盖亚上千公里外的一处丘陵地。
这里去年发生过严重的瘟疫,死过不少人,苦行团预计利用一个月的时间,徒步跨越千里之途,然后在这个无名的丘陵山区停留三个月,协助当地居民预防瘟疫。
然后再利用两个月的时间,绕一圈之后回来,正好来得及参加教团一年一度的新任神职晋级大典,那可是由教宗亲自主持的盛大典礼呢!
虽然一连串高昂激烈的声音,不断的从阿雅特老神官的灰白胡子中传出来,但是李贺来等人一点也没有任何激动的迹象——因为从出发开始的五天以来,他每个晚上都要唠叨一遍……
其实,所有人更关心那些围绕在他们身边的饥渴蚊蝇,有没有偷偷上身饱餐一顿。
「真是讨厌,为什么我们一定要参加这个苦行?」
「参加苦行也就算了,明明教团这么有钱,却硬要我们用双脚走路,还不能够到城市去补给与休息,这几天老是睡树林荒野的,人家都被蚊子给咬的浑身红肿了。」
「就是就是,最可恶的是,都已经出来这么多天,结果才洗了两次澡,而且还是随便找个河流洗冷水,到现在我身上都有一股臭味了,真是受不了。」
两道柔和的抱怨声传入李贺来的耳中,使他忍不住转头看着身旁两个年轻女神官,忍不住暗暗苦笑起来。
看到身旁这些神官几天中抱怨声不断,李贺来多少有点体会到,为什么教团一定要他们这些新人神官出来苦行的用意。
万一这些同伴也像他之前那样,在野外连续待两三个月而没有任何补给,一切只能自力更生,他真不知这些同伴们能不能够活下来?
李贺来忍不住想起自己的两个大哥,虽然相处还不到半年,但李贺来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譬如在野外安全过夜的技巧。
现在想来,如果当初自己没有碰到这两位哥哥,他凭自己一个人,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走到神圣盖亚呢。
一想到这个,李贺来就忍不住悄悄的退出人群,在宿营地周围洒下自己制造的驱虫药粉,顺便也检查一下傍晚设下的警戒装置,觉得没问题之后,才又默默坐回原位,一手撑着下巴,两眼无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贺来的行动,被阿雅特神官从头到尾看在眼里。
虽然阿雅特神官从头到尾都没停过嘴里的洗脑讲演,但是眼中却毫不遮掩的流露出对李贺来的赞叹,以及对其他人粗心大意的失望神色。
阿雅特神官是教团里专门带这种新人神官苦行的领队,自然熟悉各种旅行技巧,他也很清楚,李贺来确实具备各种旅行须知,也拥有相当丰富的经验……
但这些,并不是阿雅特神官欣赏李贺来的原因——他欣赏李贺来的一点,便是李贺来不管做什么事情,总是默默付出,从来没有开口夸赞过自己有什么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