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孕妇显然是走了不少的路过来坐车的,她笑眯眯的道了谢过来坐下,叹了口气,掩不住的疲惫。黎嘉骏刚让了人家,觉得为了两边不尴尬,自己还是走开点好,谁知那孕妇一脸和善的看过来,竟唠起来:&ldo;大妹子好心人啊,俺男人总不让俺出来,说外头世啥下啥的,反正都没好人!俺看着也不错嘛,俺这么走过来,不少人叮嘱俺小心,到了车上,这不,连座儿都有人让!哎哟,真好!&rdo;黎嘉骏最不会的就是和这样朴实的人进行这样朴实的对话,她笑呵呵的应了一下,双手还抓着报纸,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可要她剩下一个多钟头就和这大姐这么唠嗑,还真是吃不消。&ldo;您看起来有点累呢,要不休息下,我上边上站去。&rdo;她诚恳道。&ldo;别呀大妹子,来,这儿坐,跟俺挤挤。&rdo;孕妇姐说着,还往边上招呼,&ldo;大哥来咱们挤挤啊,挤一挤这个妹子就也有的坐了。&rdo;旁边的人表情复杂,象征性的挤了挤。黎嘉骏尴尬症都快犯了,她简直后悔让座了,脸上笑得发僵,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孕妇姐见挤不开,也有点不好意思,干脆拉着黎嘉骏说话来排解:&ldo;诶大妹子,俺一看你就是个明白人,俺问问啊,你说现在这城里姑娘找男人成家,到底是个啥想法?爹妈不管么?说好就好了?那你说人家有原配咋办,正堂夫人在呢,这把自己搁外头,姨娘不姨娘,外室不外室的,就不嫌委屈?&rdo;这一看就是被三了的妇女啊,黎嘉骏自己是有走了明路的男票,对于她所说的情况完全没什么感想,只能安慰:&ldo;大姐,现在新潮思维层出不穷,一百个人一百个想法,我谁来都说不清楚啊,不过,你看着该好几个月了吧,这挺着肚子跑出来,兵荒马乱的,遇到点什么事儿不就得不偿失了吗?&rdo;&ldo;哎,也是。&rdo;孕妇姐不知道是被说服了,还是意识到黎嘉骏不大想搭理,便不再说了,两人一直沉默着,竟然晃到了同一站下车。黎嘉骏,孕妇姐:&ldo;……&rdo;黎嘉骏心想以后她再也不让座了真是尴尬症都快晚期了!两人一前一后走着,黎嘉骏自然是走得快些的,她并没有直接去咖啡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维荣信用度不高,虽说她当时很牛掰的威胁人家了,可事实上她当然是干不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的,维荣大概也明白,可这事儿比较急的是她,她可不希望被拖,所以干脆先去了局子里堵人。维荣的办公室也在镇府大楼里,她事先路过过,这次稍微问了一下,便找到了地方,渐渐的也和后头的孕妇姐失散了。一路打听办公室,大概是维荣知道有人找他了,脸色很不好的带着个文件夹走出来,连个眼风都不给他,气势汹汹的在前头领头,两人也是一前一后的出去,一路走到了他所说的咖啡馆那儿。咖啡馆挺新的,有着时新的半落地窗,繁复的紫红色窗帘被束了起来,把窗子勾勒出一个华贵的弧度,这样的装饰在黎嘉骏眼里既复古又新潮,她几乎下意识的为这个咖啡馆的气场调整了姿态,挺胸含肚,表情平和带着点倨傲,逼格一秒变高。但是当她看到了窗里的一个人时,她忽然就绷不住了,更诡异的是,一直保持着&ldo;气势帝&rdo;姿态的维荣也刷的一下跟泄气似的缩了一下身形。孕妇姐居然坐在咖啡馆里,临窗。她长相普通不说,还穿了蓝染布的薄袄,鼓鼓囊囊的一坨塞在那儿,面前放了一杯水。最可怕的是,她竟然直愣愣的往外看着。先瞪着维荣,最后目光挪向她。黎嘉骏、维荣:&ldo;……&rdo;孕妇姐腾地站起来,表情一秒从憨傻白成了凶精黑,尖叫声跟矛一样穿透了玻璃:&ldo;狗男女!老娘跟你们拼了!&rdo;这么叫着,她扶着腰艰难的站起来,蹒跚的往外冲。窗外的两人同时虎躯一震,维荣的脚尖朝外,分明是有了逃跑的冲动!黎嘉骏一瞬间脑子里过了三百六十五种剧情,最终只得出一个处理方法,她探手抓住他的肩膀,把装着监听器的小信封拍在他的手上,两人对视间眼里皆是哭笑不得,于是千言万语她也只化成一句话:&ldo;我为党国流过血……你要信我啊!&rdo;维荣的手咣的僵硬了一下,他微微张开嘴,一时无言。前面传来店门打开时叮铃铃的声音,疑似维荣老婆的孕妇姐骂骂咧咧的正要走出来。黎嘉骏最后拍拍他的肩膀,一脸壮士走好的表情:&ldo;嫂子就有劳您了。&rdo;维荣:&ldo;……滚!&rdo;黎嘉骏嘎嘎一笑,在孕妇姐一连串&ldo;站住表子&rdo;的咆哮中蹬蹬蹬走了。对于这种肯定会解释清的事情,当街跟情绪不稳的妇女开撕是最不值当的,她压根就没想留下来现场演绎什么&ldo;你听我解释我不听我不听&rdo;戏码。原本以为会是一番持久战的会面短促到有如接头,但她却觉得这个效果远胜过长谈,黎嘉骏心满意足的回去,理所当然的受到家里人一番盘问,她自然是各种装傻充愣卖萌耍赖蒙混过去。第二天早上,她收到了一封信,信封上显示的地址正是昨日那个咖啡馆,落款便是那咖啡馆的名字。这显然是维荣安排人投递的了。此时大家还在吃早饭,黎嘉骏把信放在手边,不动声色继续往嘴里塞面,她还是有点心虚,忍不住就去看桌边其他人的神色,他们对于她的动作并没什么关注,该吃吃该喝喝,甚至大哥还比平时多喝了一杯咖啡,大概觉得她贼眉鼠眼的太猥琐,还训了句:&ldo;吃就好好吃,瞎看什么!&rdo;黎嘉骏老大个人了还被训,怪不好意思的,嘿嘿一声就吃完了自己的东西,她怪模怪样的逗了一下满脸奶糊的幼祺,又诓砖儿给她背了首诗,见大哥吃得没完没了的,看来要陪自家老婆孩子全吃完,便自己上了楼。上楼的时候她表情可淡定,可一关门整个人就跟触电了一样,抖着手打开了信,里面不少东西,一纸短信,一张船票,还有一封介绍信,上面介绍她是交通部专员黎嘉文的秘书,头像的位置空着,就差一张照片。信的内容很短,说她的秘书职位经不起推敲,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意用,船票却是正儿八经的,明天中午出发,顺流而下,约莫要两天才能到宜昌。另外则隐晦的提及某人老婆的事情已经解决,叫她不要乱说话,权当什么都没发生。黎嘉骏一字不漏的看完,才将信按在胸口,体会着自己忽然擂起鼓一样的心跳,眼神却平静的望着窗外。她琢磨了一会儿,站起来,打开衣柜,拿出了一个帆布双肩包,开始往里面塞行装。这次是离家出走,小皮箱这么惹眼的东西是绝对不能带的,她必须让自己在出发的时候显得不那么像要出远门。她努力不去想任何多余的事情,一心一意思考着什么是必须的什么是不必要的,一个上午就在添减中度过,到金禾来喊中饭的时候,她心情很好的下楼,在路过大哥房间时,砖儿举着个纸飞机突然跑出来,她从打开的门里,正看到大嫂在往一只皮箱里放衣物。她心里咯噔一声。这边大哥和陈学曦低声说着话上楼,见到黎嘉骏傻乎乎的站在他房间门口,问:&ldo;怎么了,下去吃饭。&rdo;黎嘉骏指了指房间里,毫不避讳自己正在偷看,问:&ldo;哥,你要出远门啊?&rdo;大哥扶了扶头上的帽子,点头:&ldo;是,你不是总问我二哥的事情打听的如何吗,我倒是得了点消息,但光听着,云里雾里的,不如自己去看看。&rdo;&ldo;什么?!有了消息为什么不告诉我!&rdo;黎嘉骏差点跳起来,她前阵子是真以为大哥和老爹放弃了。&ldo;还没证实,如何能乱说。&rdo;大哥皱眉,他叹口气,&ldo;你先去用饭吧,不要再问了。&rdo;&ldo;那你在那可有接应?有头绪吗?&rdo;&ldo;没有。&rdo;大哥提起这个也一脸郁色,&ldo;我只能先到宜昌再做打算了,先去问问他们的办事处。&rdo;&ldo;你一个老百姓你去了谁理你啊?&rdo;&ldo;那你说如何?&rdo;大哥几乎要怒,他隐忍道,&ldo;别再问了。&rdo;&ldo;我要知道,你肯定知道更多!&rdo;黎嘉骏一步拦在他面前,&ldo;作为合法家庭成员我拥有知道的权利!我不需要敷衍,我成年好多年了,有什么是不能和我商量的?&rdo;大哥顿了顿,他朝陈学曦摆摆手让他离开,无奈道:&ldo;其实也只是只言片语,我本欲前往调查一下,你非要听那些风影之言……据说他确实上船了,但上的却不是回来的船,而是前进的船。&rdo;对着一脸土色的黎嘉骏,大哥沉痛的点点头:&ldo;没错,他很有可能,还在武汉。&rdo;&ldo;……&rdo;黎嘉骏下意识的摸摸怀里的票,开始琢磨怎么撒泼打滚能让维荣给她把船票补到武汉去,刚想着,就想起武汉已经沦陷,即使是直接要求前往前线,那也到不了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