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一博的笑容落在康毅眼里,让他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腻歪,这笑容太假了,甚至有些虚伪,康毅总觉得,樊一博热情笑容的背后隐藏着一些什么。到底隐藏着什么呢?他也说不清。
在沙发上落座后,樊一博审视着康毅,微笑着问道:“康毅同志,听说你是海外人才?不知道你从国外哪所大学毕业的?”
康毅笑着回答:“樊部长这么说就太看得起我了,说起来是因为小时候上学贪玩,不好好读书,才被家人送出了国,在美国的斯坦福大学混了五年,拿了个毕业证,可算不上什么海外人才。”
樊一博笑了起来,似乎对康毅的解释不怎么相信,因为他知道,有着“西部哈佛”之称的斯坦福大学创办于1891年,学校位于富庶的加利福尼亚州,与美国文化底蕴丰富的旧金山和有“高科技圣地”之称的硅谷比邻,培育了不少顶尖的科学家、企业家和学术界名人。这所名扬世界的高校,不是有钱就能够进去的。
见康毅不愿意多谈,樊一博也不好多问,他转了话题,说道:“市领导把康毅同志派到武阳来,对你是寄予厚望的,我也认为你能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做出一番成绩,康毅同志,清源镇的情况,你都熟悉了吧?”
直到这时,康毅才算明白了樊一博的意思,敢情人家把自己当做被发配的干部看待了,是被市领导边缘化后扔到武阳来的。康毅心中冷笑两声,脸上却不露声色的说道:“多谢樊部长的夸奖,对清源镇的情况,我说不上熟悉,只是在来之前也做过一点功课,作为武阳县的经济重镇,清源镇煤炭储存量丰富,乡镇企业这几年发展速度挺快,工业总产值占全县的百分之三十七点几,还有就是民风朴实,农副产品味道不错,大概就了解这么多了。”
樊一博微微一愣,心头有些惊讶,随即笑着说:“这就已经很多了,没想到康毅你是有备而来啊。”
康毅也报以微笑。
抬手看看表,樊一博站了起来,说道:“时间不早了,彭书记还在等着,我带你过去跟他见个面。”康毅点点头,两人一起出了门。
彭学礼的办公室在四楼,樊一博带着康毅敲门进来时,彭学礼正手拿喷壶在一盆君子兰前忙碌着。
“彭书记,忙呢。”樊一博笑着打招呼。
放下手中的喷壶,彭学礼回过头,见樊一博身后跟着个年轻人走进来,便笑着说:“老樊来了,这位就是康毅同志吧?”
康毅赶忙上前两步,和彭学礼握手,说:“彭书记好,我是康毅,今后在你手下当差了,请你多多指教。”
彭学礼打量着康毅,微微点头,一指对面的沙发,说道:“坐!”
最近一段时间,彭学礼提心吊胆的,县委书记的位子差点不保,让他心里始终提着口气。从王万忠那里了解到,崔立文在市委常委会上提名陶建斌来武阳任、县委书记,这分明就是拱自己的卒啊,若不是王万忠硬顶着没同意,彭学礼这会儿怕是已经给陶建斌腾地方了。
市里的政局变化,彭学礼看在眼里急在心中,张海潮事件的导火索是由陶建斌引燃的,他把引线点燃后,**包迅速爆炸,紧接着就引起了省里的强烈关注,委派杨雪峰来溢扬解决问题。随后,市委书记王万忠被迫调理,杨雪峰走马上任。
而陶建斌自己也成了市长崔立文的替罪羊,背了个党内警告处分,在市里没有了容身之地。就在大家认为他应该安分守己一阵子的时候,他却贼心不死,瞄上了自己屁股底下县委书记的位子,并向这个位子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着实让彭学礼心惊胆颤了好长时间。
张海潮被诬陷事件出人意料的转折,彭学礼略有耳闻,正是眼前这个年轻人出色的表现,让张海潮事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彭学礼也知道陶建斌对康毅十分不满,若不是康毅搅局,以陶建斌的资历想要外放,一个县委书记的位子是跑不掉的,从这点上说,康毅间接帮助了他保住了县委书记之位。再加上彭学礼对陶建斌的警惕、不满和防备,他对康毅就有了天然的亲近感。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句话道尽了官场上的恩怨情仇。
“上次到市里开会,王书记就专门提到了你,说你是省里引进的海外人才,是学矿产的专家型年轻干部,王书记特意嘱咐我要给你压压担子。”彭学礼说话时,笑容一直停留在他的脸上,声音温和,不疾不徐,让人听上去如沐春风。
“彭书记太过奖了,我还年轻,还有很多不足之处,在以后的工作中要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请彭书记多斧正。”康毅感觉到了彭学礼的善意,更从他温和的口气中体味到了一种领导式的关怀。虽然他还没弄明白,这种关怀来自于那个方面,但并不妨碍他对彭学礼有着不错的观瞻。
康毅从方旭东嘴里了解到,彭学礼是前任市委书记王万忠提拔起来的干部,在武阳县委书记任上已经干了两年,工作作风勤勉踏实,王万忠十分赏识他。
“年轻人太谦虚了不好,谦虚也要实事求是,不实事求是就是瞎谦虚,”彭学礼这种论调倒是很新鲜,他接着说:“清源镇的情况很复杂,王书记去省建委任职前专程找我聊过,让你下去后勇挑重担,利用你的专业知识改变清源煤炭发展不前的局面,张市长生前来清源镇调研时也提出过,想要改变清源煤炭经营困难的局面,必须要走企业改制的路子,今后你工作的重心,要多往这方面靠一靠。”
康毅点着头,说道:“我明白,清源煤炭公司的情况确实挺复杂的,问题也很严重,我有思想准备,有市县两级党委领导的支持,工作要是干不好,就是我无能了。”康毅早就打定了主意,上任后首先拿清源煤炭开刀,只要将清源煤炭摆平,他的工作就好开展了。
彭学礼屡次三番提起王万忠,倒让康毅心里警惕了起来,王万忠为什么授意彭学礼跟自己说这些?难道仅仅是为了兑现当初的承诺吗?康毅一时想不明白了,他索性不去想,既然人家把权力让出来了,这个桃子自己不想摘都不行。况且,背后有杨雪峰支持,康毅也不怕这些人搞什么歪门邪道。
两人的对话让坐在旁边的樊一博暗暗心惊,之前他还认为康毅是被市委发配到武阳来的,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啊,人家是带着重要任务来履新的,没见县委书记彭学礼都对康毅非常重视么,就这个态度,便说明一切。樊一博觉得,先前在他办公室里他有些怠慢康毅了,再望向康毅的目光,就有了些愧疚。
彭学礼见康毅很爽快的答应了,心里高兴,笑着说:“年轻人就应该有这个魄力,好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跟你说了,上任后在工作中遇到什么困难,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另外,你去上任,就麻烦樊部长跑一趟吧。”
康毅赶紧站起来,跟彭学礼握别。
樊一博对送康毅上任,倒是乐意得很,一方面他看清了康毅的来者不善,想改善改善之前的怠慢,另一方面,就凭方旭东的关系,他也不能跟康毅搞得太僵了。
走出门厅,樊一博邀请康毅上自己的车,康毅笑着应了下来,让赵金辉在前面带路,他钻进了樊一博的奥迪。
清源镇在武阳县以东,途经岭东、菊花两个乡镇后,车子进了清源地界。
路过菊花镇的时候,康毅的眼球被横跨马路的巨大牌匾吸引了,花花绿绿的广告牌上飞龙走凤书写着几个大字:开放的菊花欢迎您!看得康毅噗嗤一笑,不由得浮想联翩。
进了清源镇,路难走起来,坑坑洼洼的道路使车子不能开的太快,一路颠簸,康毅的屁股像散了花,被震得生疼。
“樊部长,县里的道路一直这个样子吗?”递给樊一博一支烟,康毅问道。
樊一博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掏出火机点燃后,他深吸了一口,两道烟雾从鼻孔中缓缓喷出,“一条全长一千米长的柏油路,造价接近六百万,就是一条普通公路,也得有三百万打底才能修得起来,县财政不富裕,道路年年修,年年跟不上维护,为了改善道路情况,彭书记没少想办法,本来市里打算划拨一部分钱,县里自筹一部分,先把主干道翻修一遍,种种原因,打上去的报告没批,修路的计划也就搁浅了。”
康毅点点头,心中有些了然了。
车往前走,是镇中心的清源路,镇党委政府就驻扎在此,街道并不宽阔,两旁低矮的平房看上去破败不堪,包子铺、副食店随处可见,生活垃圾随意的堆在街角一边,发出阵阵恶臭。
康毅无奈的摇摇头,他想到了清源镇发展滞后,脏乱差现象严重,可没想到竟然破旧到这种程度,康毅心想,想要改变清源镇的面貌,看来要花一番大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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