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端午到来,边关的战事虽然在朝堂上显得重要,可是在民间却丝毫没有听到什么风声,毕竟太远了,消息传过来也需要些时间。
游船的码头上,各路的龙舟为了头筹都争得热火朝天。张灯结彩尤为热闹。
“你拉着我出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少事情需要做。”凤亦然不耐烦的看了一眼凤亦安,凤亦安有些委屈的摸摸鼻子:“三哥,你就是再忙也看完了演出再走,兰依辛苦了半个月,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她虽然不在,可是我也不能让她的心血白费啊。”
凤亦然愣了下:“什么时候准备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啦,兰依说要给你个惊喜,才让她手下承包了今年的游船,还让你题字,谁知道你直接推给了五哥,五哥被兰依烦得没办法,直接交给她了。”凤亦安有些兴奋的说道:“很漂亮吧,里面也有我的功劳呢,兰依说今年头筹本来让你出的,结果你太忙,她就摆了那块珊瑚上去。”
凤亦然顺着凤亦安的手看过去,一块通体绯红的珊瑚,凤亦然是有些印象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凤兰依的心意。嘴角忽然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我还有事情,先回宫了。”
“看完再走啊。”凤亦安着急的喊道,凤亦然白了他一眼:“边关战事紧急,睿亲王又受伤了,你以为是儿戏吗?若是再拖延下去,王叔和兰依恐怕都会有危险。”
凤亦安沉默了半响,忽然说道:“哥,你对兰依是什么样的?你真的这么在乎她,为什么还那样无视她?每次她从你那里回来的时候都不开心,我看的出来的,她强颜欢笑的脸,你很忙,我知道,可是你这么忙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凤亦然拍拍凤亦安的肩膀,掉头就离开了,夜幕降临下,天边的烟火绚烂无比,宛如凤兰依那明媚张扬的笑脸,凤亦然轻声的叹了一口气,就听见凤亦祯那有些邪魅的声音:“怎么?有些担心了?那丫头一声不吭的跑了好几天了,你这调兵被老四各种阻拦,就算是睿亲王也撑不了几天吧?想想老四也是个蠢货,以为这样自己就能争上一争了,也不想想,得罪了睿亲王,还有他什么事。”
“他蹦达不了几天,你以为凤兰依手下你几个是吃素的吗?就算我不动,他们也会逼得老四狗急跳墙。”凤亦然讽刺的开口,凤亦祯冷笑着耸耸肩:“那就好,我可不希望我这闲散富贵王爷当不了几天啊。”
凤亦然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宫中宽阔的道路上:“我的命令已经传达下去了,周围的兵马再过七天之内就能赶到,只是听闻带兵的是辽国五皇子突勒。突勒狡猾如狐,从十年前败在王爷手上之后,再无败绩,如今王叔受伤,只怕……”
“凤兰依虽然是个黄毛丫头,可是有王爷的手下和云家的那帮人在,想必出不了什么问题。”凤亦祯忽然调转话题:“话说你跟那丫头是怎么回事?我看着似乎是吵架了一样。那样的女子,错过了,恐怕再也找不到更好的。”
“我知道,我打算亲自去边关。”凤亦然忽然开口,凤亦祯愣了下:“你疯了,你身为储君,虽说凤亦辰已经没有威胁,难道你不怕父皇变卦吗?”
明日送往边关的粮草就会开始启程,太子亲征的话,会提高不少威信,可是凤亦然的这种情况,却是为难啊。两人正说话间,忽然见安公公走了过来:“奴才见过殿下,见过王爷,皇上在含元殿等着两位呢,四王爷和六王爷已经到了,七王爷也已经派人通传了。”
“有什么事情吗?”凤亦然有些疑惑的问道,从皇上重病之后,已经很少召见臣子和皇子了。连凤亦辰数次派人求见都无果,怎么忽然会召见他们呢?
“这个奴才可不敢过问。”安公公在前面带路,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难道是为了睿亲王的事情吗?
一路来到了含元殿,殿内后宫的诸位妃嫔和皇后都已经到了,贤贵妃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服侍在榻边,看到两个人进来,心有不甘的看了一眼,随即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两人低头行了礼,不多时就见凤亦安赶了过来,凤亦辰有些闹不清楚眼前的这种状况,兄弟几个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诧异之色。
“亦然,你王叔消息传来了没有?”皇上经过这些日子的调养,明显有了好转,却仍旧是精神头不太好。
“王叔目前昏迷不醒,但是相信有神医在,必然安然无恙,再过几日,援兵就能赶到。”凤亦然缓缓开口,皇上却惨然一笑:“不用瞒我,能让烈受伤的人?又怎么会轻易的让我们赢得胜利。”
凤亦然低头不语,皇上轻声说道:“辽国已经十年不曾进犯了,此次必然来势汹汹,你身为储君,想要一步登天,亲自前往自然是最好的。兰依性格倔强,很像烈当年,她身边纵然有云家的智囊团,可是如果援军被拦下,恐怕也撑不了几天。何况以她和烈的性格,绝对不会弃城离开。”
凤亦煊和凤亦祯都愣了下,只听安公公在外面说道:“皇上,长乐公主和镇远侯,几位国公大人,还有工部,礼部,吏部,兵部的几位大人都到了。”
“让他们进来吧。”皇上缓慢的开口,安公公领命,不多时就见几个人鱼贯而入,长乐长公主见到皇上憔悴的模样,立刻扑了上来:“皇兄……”
“长乐,你还是这般急性子。”皇上勉强的笑了下,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今天所有的人都在,凌霄,给朕写到圣旨吧。”
“是。”镇远侯领命上前,安公公早就备好了笔墨。只见皇上摸了摸跪在身边最近的凤亦辰:“传朕旨意,朕年事已高,沉疴难愈,特禅位于太子凤亦然。”
“父皇……”凤亦辰不可置信的开口,只见几个臣工面面相觑,镇远侯先跪在地上,声音清冷如冰雪:“臣等领旨,必然全力辅佐新皇。”
“臣等必然尽心辅佐新皇,不负陛下所托。”几个臣工随后开口,皇上看到这一幕笑笑:“等战事结束后,朕将移居避暑行宫,这里的一切就都交给你们了。你们既然明白了朕的心意,就先下去吧。”
“是。”几个大臣退下,长乐长公主也被镇远侯给拉走了。宫门关上,贤贵妃第一个扑到在地上:“皇上三思,皇上……”
“阿辰,你有什么要说的吗?”皇上没有理会贤贵妃,只是看着凤亦辰,凤亦辰满眼的不可置信:“儿臣不明白,儿臣不明白……”他做了多年的梦,一朝尽碎,这份希望还是疼爱他多年的父亲亲手打破了的。
“朕原本是希望你能够继承大统的,可是经过这次,朕明白,你不合适,你虽然足够心狠手辣,可是你心机不够,贪功冒进,甚至刚愎自用。陆静说的对,朕就是个蠢货……”皇上低声笑了起来:“不要怪朕,亦然比你更合适,他会比朕做的更好,做一个好皇帝,好丈夫,不像朕……”
“父皇既然早知道这种结果,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让儿臣和他争……”这个时候,凤亦辰也顾不得许多了。萌宠爱妃,太子好无耻:
“朕一直觉得,朕选出来的人,一定比云瑾选出来的人更好,更优秀。一直到这些日子病重,朕才明白,云瑾已经死了,我活在一个他的阴影里整整二十年,二十年,他死了十几年,可是我却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甚至都忘记了,他虽然是云瑾选出来的人,可是也是朕的儿子。”皇帝缓声开口,目光却直直的看着凤亦然:“朕一直以为,得到了这个皇位,便能够得到一切,可是真正坐上这位置,朕才明白,朕失去的更多。为了不失去,我已经失去了所有,所以,亦然,不要学朕……”
凤亦辰双眼含泪,有臣工作证,旨意昭告天下,板上钉钉的事情,从此之后,他就是名不正言不顺了。双拳紧握,再也说不出来半句话。
“儿臣知道。”凤亦然低声开口,皇上看着眼中仍然有些惊讶的其余几个人:“朕从未尽过做父亲的责任,若是能够再来一次该多好。”
“父皇……”凤亦安喃喃的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凤亦煊和凤亦祯跪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响,皇上抬起头看着凤亦然:“去吧,去找她。朕当年的一念之差,害死了宸妃,也害苦了皇后。朕其实在心中羡慕着云瑾,奋不顾身的爱情,会成为唯一的弱点,可是人生若真的没有一丝弱点,怎么称得上完整。”
“去吧,去找她,不要和朕一样后悔……”皇上重复了一遍,凤亦然弯下膝盖,跪在地上:“儿臣谢过父皇……”
二十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希翼过自己的父亲会这样对自己讲话,十岁以前,他生活在陈家,陈家家风严谨,教会他应该会的一切,告诉他,他是太子,王位的继承人,他从出生之日就背着沉重的包袱。回宫之后,他没有享受过来自父亲的半点温情,面对的只有父亲处心积虑的刁难还有母亲的眼泪。
虚伪的笑容,会伤害的只有自己。会给他真正温暖笑意,真正做着自已的,却只有凤兰依,因为娇纵,因为任性,所以她才可以张扬肆意,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他羡慕着,也被吸引着。面对他一无所有的人生,那个她,是他永远也不想失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