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子畏四顾一番,附耳过去轻声道:“造反。”
“你开玩笑?!”饶是纪生这般人物,也不由得瞪大了眼,一时缓不过来,直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唐子畏却是淡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乃是古人思想上的一道枷锁,他不受其影响,看待问题的方式自然不同。
“有何不可?你与我一道,若胜,则天下归入囊中;若负,也可在那史册上重重划下一笔。无论成与不成,对你来说,都是赢了不是吗?何况,也不一定会败。”唐子畏道。
纪生被唐子畏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目光上浮,正瞧见天边一只黑点似的鸟儿向着远处林中飞去。
他略显吃力地抬手指了指,道:“你知道吗,你胜的可能,就如同你站在这里能一箭将那鸟儿射下来一样,根本不可能。”
唐子畏看了他一眼,弯腰取了他的弓箭,抬手便是一箭直冲天际!
几乎同时,只见天边那黑点一闪,竟落了下去。
黑煞本懒洋洋地看着,见此奇景顿时一惊,下意识转头看向十一,像是想确认什么。
只见十一也瞪大了眼,道:“这、这箭射程当达不到这么远才是,怎么……射中了?”他满眼惊异地望向唐子畏,似乎在怀疑唐子畏是否是什么深藏不露的高人。
唐子畏自己也有些意外,面对两人的视线,将弓顺手往身上一跨,道:“看我作甚?想知道,追去看看不就是了。”
“我也、让我也去看看。”纪生目中泛起波澜,一手拽住唐子畏的袍角,挣扎着想要起身。
他身体虽弱,但弓箭造诣可是真材实料。为了能在自己力量范围内提升准度,他对于自己弓箭研究不可谓不透彻,故而更加明白,那一箭要射中有多困难。
他几乎要觉得那就是天意。
几人上马向鸟儿落下的位置赶去,走到近前,正遇上一个户模样的人提着一只被箭穿透的黑鸟和一个大竹筐往回走,鸟的胸膛还滴着血,显然是刚刚才死。
十一快走两步将人拦下,道:“你手上这只鸟哪儿来的?”
“还能哪儿来,俺打来的!”猎户狐疑地看过几人,道:“你们不是要抢俺鸟儿吧?俺打来给我媳妇儿炖汤的,你们要自己打去。”
“放肆——”十一跟朱宸濠久了,难得见到这般粗人。此时双目一瞪,手已扶上剑柄。
黑煞眼疾手快给他摁了回去,对那猎户道:“没事儿,您慢走。”
猎户这时才见着两人腰间的刀剑,顿时缩了缩脖子,连忙快步离去。
“哈哈哈哈哈……!!”纪生看完了全程,趴在马背上突然大笑出声。那马儿被他吓得轻跳起来,焦躁地跺着蹄子,颠得纪生肩头直通,这才熄了声。眼角不知是笑的还是痛的,泛起了一抹水光。
十一怒道:“有什么好笑的?”
话音未落,唐子畏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哈哈,是这么回事儿啊。”
十一怒到一半的情绪骤然止住,讪讪地闭了嘴。一旁的黑煞瞥他一眼,也嘿嘿地笑起来。
纪生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目中一片澄明。他说:“唐寅,我跟你一道。”
“好。”唐子畏如是答道。
……
将纪生带回城后,唐子畏直接将他扔进医馆里,也没心思再去府衙里处理那些琐碎公务,便忽悠十一去辅佐县丞,顺便从那些山贼挑一些人出来给朱宸濠填补护卫队。
他自己则按着十一给的地址,到了朱宸濠送的那一处宅院里。
院子不大,除了灶房、大堂、书房等必备的房间外,便只余一间客房,刚好给黑煞住。不过南昌一城人口百万,能有如此居住的环境,已是难得。
季童打早便将唐子畏的东西都搬了过来,见唐子畏归来,喜笑颜开地用备好的热水泡了茶,又端出这宅子里备的两个扫洒丫鬟准备的糕点,给唐子畏送到了房里。
唐子畏摸摸季童的小脑袋,和黑煞二人翘着二郎腿坐在太师椅里,屁股还没坐热,就听丫鬟通报,宁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