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野兽……它在饱餐后会感到比在饱餐前更加饥肠辘辘。
——但丁
时间从天黑走到天亮,米家在等待米雅最后的下葬。而宁城公安局内,江彻笔直地站在赵奎丽桌前。
这是他第一次流露出如此严肃的姿态,然而帽檐下那双眼睛却泄露出他内心的焦灼不安。上次他表现出这个模样,还是高中时候站在班主任桌前捍卫自己的初恋。
“科长,”他开口,称呼的不是“赵姐”而是“科长”,“我觉得那件模仿案子,我们一直找错了方向。”
“说说看。”赵奎丽脸色不好,这几天她的胃病又复发了,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模仿犯和陶暮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切割**手法上的专业性,并且使用的是专业手术刀。根据这一线索,我们把范围缩小到了外科手术医生。”
“不错。”
“但是科长,手法专业的只有外科医生吗?你还记得‘第三个人’吗?”江彻的勇气涌上来,“我把最近的几个案子结合在一起,那几个身份不明的人,挖出苏姈尸体的‘第三个人’,给陶暮打电话的人,模仿犯,这三个像是同一个人!但是如果按这个思路看下去,那个人对警方内部的行动是有一定了解的,至少那通电话那么及时!”
赵奎丽沉默了一瞬,问:“你说凶手在警方内部?你从警才多久,不要妄下断言!”
“科长,正因为我刚工作不久,所以才没有形成思维定式。凶手可能是任何人,但我们在破案时总是下意识将警务人员排除在外了!他清楚人体结构,他擅长肢解尸体,除了外科医生,不是还有可能是法医吗?”
赵奎丽在座位上绷紧身体。这种可能性她的确没考虑过,难道真的是思维定式?不不不,警察局,怎么可能……她摇摇头,说:“这不是侦探剧。执法者变犯罪者的剧情不会让观众大呼过瘾,而是会让民众对警方产生质疑,产生不信任感和不安全感。”
“但我查到了!”
赵奎丽愕然,盯着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自作主张,去了刘某的房子,在窗台上采集到半个拇指印。那个角度不可能来自里面的人,只能是顺着空调室外机和水管攀爬而上才能留下。”江彻眼里的焦灼褪尽,取而代之的是果敢与坚定,“所以我又拿了邹恪和季纬的水杯,让夏芸去做指纹对照。”他将鉴定报告放在赵奎丽面前。
赵奎丽翻开报告,本来难看的脸色更加黯淡,半天才问:“邹恪人呢?”
“我刚去找过了,他今天……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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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不会想到,请了一天假的邹恪,此时出现在米家的院子里。米雅的棺材被钉上钉子,正要被抬到挖好的坟坑去。
这不是个好天气,灰蒙蒙的天,似乎随时要下雪似的,然而它很契合米雅父母的心情。
“米先生,沈女士。”邹恪拦住送葬队伍,把警官证晃了晃,“我是宁城公安局的警察。”自然,“法医”两个字被他用食指遮住了。
抬棺材的汉子们面面相觑。面对这个面色灰白如同死人诈尸的警察,不知是不是该把棺材放下。
“警官。”沈蕙捧着遗照,冷脸站到他跟前,“小雅就要下葬了,不知道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这口棺材有这么沉,需要十二个人抬吗?”邹恪别有深意地说,走到棺材旁边伸手弹了弹,“里头好像有别的声音啊。”
他这句话落下来,满场人心里都是一抖。送葬的亲戚们有些知道米雅穿的不是寿衣而是婚纱,后背麻起来,但谁也不敢说话,只是彼此交换着惶恐的眼神。从小受到的熏陶让他们联想的都是些怪力乱神的东西,谁也不会想到棺材里头别有玄机。
沈蕙跟在他身后,语气也不大好了:“请不要打扰死者的安宁!”她这一声警告,竟是丝毫听不出心虚。
邹恪转头看她,脸上隐隐透着捉摸不透的笑意。
米建国看着自己的妻子和这个莫名其妙的警察,额头上沁出汗来,忙说:“警官,我们这儿有规矩,棺材抬起来,不到目的地是不能放下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