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墨早已经准备好了,在戏里出不来,这个喷血的时候她必须保持双眼注视,到时候会有面部表情特写。
然而老戏骨在那表情狰狞地痛苦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没咬成功,血愣是没喷出来。
两人僵持在片场。
老戏骨:“……”
奚墨:“……”
“咔!”林启堂喊道:“又怎么回事!道具上去看看!”
片场又恢复了嘈杂,工作人员上去检查,给老戏骨换了个没问题的血袋。
老戏骨向来在别人面前德高望重惯了,现在也有点尴尬,朝奚墨说:“阮小姐,不好意思啊。”他演戏那么多年,当然知道拍摄时入戏情绪很难酝酿,一旦酝酿好了突然被打断,到时候再来酝酿就很麻烦了。
奚墨微笑道:“不是李老师你的问题,道具难免有纰漏的,我们继续吧。”
重拍开始,令老戏骨惊讶的是,眼前这个演员又很快进入了状态。
她就像是一个分裂的人,戏外一个人,戏里一个人,完全没有重叠。
这次成功咬破血袋,鲜血按照要求喷到了奚墨脸上,喷了满脸,镜头赶紧过来给她脸部大特写。
满脸都是那种不舒服的道具血,奚墨心里自然是很不舒服,不过她的状态并没有受到影响,她站在晦暗不明的光影中,鼓风机吹着她的长发和服装,她满脸是血,就连睫毛似乎都未曾颤动一下,在这种变换的光中显得冰冷麻木,空洞得像一把死去多年的剑。
定厄曾对年少的邓绥说剑是有灵魂的,因为要保护邓绥,她将是邓绥的剑。
可是这一刻,杀了邓绥的父亲,剑的魂死了。
定厄的魂,也跟随死了。
阮夜笙马上就要进场,她将奚墨之前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心底彻彻底底地奚墨的演技震撼了。
她一直知道奚墨的演技好,从大学起,她就知道。
她收藏了奚墨的每一部作品,感受她在戏中的每一个角色的魂魄风骨,欣赏的同时默默学习,却很久没像现在这样亲临现场,近距离地看到奚墨的表演。
林启堂示意阮夜笙跑进镜头,阮夜笙提了裙摆,失魂落魄地跑进这个堪称地狱的屠杀现场。
“父亲!”她带哭腔喊,嗓音颤抖。
老戏骨躺在地上敬业地装尸体,胸口插着刺客男配的那把剑。
阮夜笙扑过去抱着“尸体”,满脸是血的奚墨站在镜头中央,她开始移动,跟拍机位也开始跟随她而去,她走到阮夜笙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阮夜笙。
阮夜笙抬起头,眼睛通红,眼泪将掉未掉,只由下往上看着她。
四目相接,奚墨看着阮夜笙梨花带雨的模样,知道这是假哭,她心里一紧,那一瞬突然在想如果这女人倘若真的哭,会是什么模样?
阮夜笙擅长演戏,假哭真哭可能是一样的,或许难以分辨。
这种意外的分心让奚墨有点不舒服,她缓缓跪了下来,递过长剑,单膝着地道:“我没保护好家主,小姐请杀了我。”
定厄这时对邓绥说谎,她是不敢直面邓绥的,于是奚墨将眼睫垂了,只是看着面前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