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软地泡在温水中,舒仪不由得喟叹出声。虽然鼻端会嗅到一股子硫磺味,但并不是很浓重,而这水温刚刚好,让人只觉浑身舒爽。露天下还能看到四周娇艳的托娇,岂不让人心旷神怡。
最棒的是,这池子引的是活水,这样就不用担心水会凉下来了。
不过正因为是露天,她还是在周身裹上一层软而薄的棉布当作浴巾。她可没有在太阳底下赤身露体的癖好。
轻掬起一捧水滴洒在手臂上,水面上波纹滚滚,袅袅蒸汽中现出一个优美的身形。温热的水流抚触着全身肌肤,让她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看着自己一身浅蜜色的肌肤,想想春得楼的个个欺霜赛雪般白皙细腻的姑娘们,她不禁嘴角一垮。没有办法,谁让她小的时候跟着家人东奔西跑,小小年纪也不知道要去防晒保护。等到在长大后知道爱美爱娇了,也只能回复到现在这样的健康肤色,回不去白皙如初了。
淑清在池边向水中倾洒新鲜的花瓣,看她长吁短叹的样子,不由笑道,“怎么了?”
看看淑清一身冰肌玉骨的模样,舒仪不禁更加郁闷,“你看我肤色不够白,要是能像你这样该多好!”
“像我这样?”淑清苦笑一声,“像我这样,虚弱无力的样子?”看着舒仪健康而美丽的身姿,再瞧着她面上被水温蒸出的微微红晕,心底有些黯然。
“哗啦”,一个水花轻轻溅在淑清浅色的裙扉上,氤氲成一朵花的形状。舒仪拨着流动的水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怎么就知道,你的美只是虚弱无力呢?只是你自己不自知罢了。”
“美丽又有何用呢……”淑清轻叹一声,摇了摇头。
这样一种哀愁淡婉的美丽,不知道有谁才能配上这个清秀的女子呢。舒仪看淑清愣住了,忽然说了一句,“你的心事太重了。”压得她似乎要喘不过气来的样子。
闻言淑清苦笑,“即便这里只是皇家的别院,在这深深院墙之中,又有谁没有心事,又能轻松得起来呢。”整日里无边无际的孤寂倒还能够忍受,可是总管一个不顺心的打骂,姐妹们各有各的来历感伤,以及……她心底始终不曾死去的幻想……凡凡种种,她没有被压垮,已经算是万幸了。
舒仪的视线落在池子旁边的青翠竹墙上,不知怎的晃了晃神。转过身,趴在池壁边沿看着淑清,她认真地说,“有什么事情,何不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你呢?”
舒仪心中有一种奇妙的感觉,眼前这个女子,虽然现在囹圄在这高墙冷院之中,但是有朝一日若能得见天日,必定有着不可限量的辉煌!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这样预感的。或许是因为淑清身上那种哀而不伤而又被深深掩藏起来的坚强,又或者,只是因为最初看到的她那冷冽沁寒的美丽。
半晌,只听到淑清低低的柔婉语调响起。“我……一直在等一个人。”
“什么人?”舒仪来劲了。女人天性里的八卦因子被充分调动起来,加上百分百的好奇心,她十分乐意能听到一个哀婉动人的爱情故事。
却听淑清说,“我不知道。”
噔噔,像是头顶的灯泡被打碎,舒仪顿时炸了毛,“啥叫不、知、道?这、这要是不知道,你又等什么啊?”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变成了什么样子。”这句话似是用尽全力才说出口,淑清长叹一声,“或许……他早就忘了我了。”
“你们之间曾经发生过什么曲折吗,所以才导致今日的分离?”
淑清淡然一笑,“一个关于背叛和误会的恶俗故事,你有兴趣知道吗?”
原来是八点档剧情。舒仪想了想,反而问道:“为什么愿意讲给我听?要知道,你现在是这别院的婢女,事实上也算是宫女。过往的事情被外人知道了……怕是不好吧?”
淑清笑着摇摇头,却没有说什么。看着舒仪生气勃勃的小脸,淑清没有告诉她,自己从刚看到舒仪开始,不知道怎的就是觉着舒仪的个性和举止很是特别,让自己既是欣赏又是喜欢,所以才会大着胆子向舒仪求情。虽然也是料定舒仪的性子并不同于那些被娇宠惯了的夫人小姐们,但是那种想要亲近的念头却是货真价实的。
再者,别的女子一看到俊美如璃月这般的人皆是趋之若鹜,纷纷讨好靠近,却只见伴在身边的舒仪仍是一副寻常样子,既不思慕也不趋前,即便是看到女子围在璃月身边也没有面露不悦或萌生醋意。她见过很多官家夫人一看到自己的丈夫哪怕只是对着丫鬟和颜悦色了些,也非要把那丫鬟蚀骨剥皮了一般,不折腾得翻天覆地不可。然而舒仪看着璃月的目光始终是一片清朗,不见任何暧昧。但即便她与璃月并非相互爱慕的关系,能在这样的美男子身边而不感到任何约束和自卑的女子,在这世上亦是难得了。
想当初,她初见璃月那张妖娆惑人的容颜时,也是小小的恍神了呢。
“舒姑娘,这个故事并不长,也很俗气,但我唯一能说的是——它确实真实。”淑清抚摸着掌心娇嫩的粉色花瓣,视线刺透院墙,落在那天边的云霞之上。
故事很简单。不过是一个女子爱上相亲的对象,而男子亦是对女子的清丽婉然心仪,所以两人决定交往下去。只是天有不测风云,在两人婚期将至的前几日,男子忽然发生意外,死去了。女子了无生趣,最后……在宫廷选秀中,女子落选,被分配到涌泉别院做了管事婢女。
舒仪张口结舌,“那个男人……死了?”她想说的是,人都死了你还在等什么?下一个念头就是——这怎么成了一个灵异故事?
淑清却猛然否定道,“我预感到,他并没有死!他一定还活着!一定!”
不知觉眼神中带了一丝怜悯,舒仪轻声问道,“可是你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总是这么等——又有什么用呢?”眼尖地看到淑清的眼眶已然红了,眼中满含的泪水正强自抑制着不让它掉落。舒仪叹了一声。挖别人的秘密,就像是重新割裂人家好不容易愈合的伤口,再在上面撒上盐粒……
“淑清你……帮我准备点吃的,好吗?呃……什么吃食需要的时间长,你就按着那个来!快、快去吧。”看到这美丽女子被自己弄哭了,舒仪有些尴尬,觉得自己笨口拙舌的不会劝慰人,倒不如让淑清自己安静下来。
淑清勉强一笑。知道舒仪是为她着想,让她有丝空间可以难过,可以尽情哭泣,于是不再推辞,默默退下去了。
舒仪趴在池壁沿上唉声叹气,“为毛把人家的伤心事都抖出来呢?就连听者都觉得真真造孽啊……”
却听到不远处一声轻笑。声音不大,但是其中那看笑话的意思非常值得玩味。
舒仪一僵……偶滴个神啊,竹墙那边……有人!
还、还是个……
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