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眠之地最核心的区域永远是同样的风景,黑白色的风暴纠缠着呼啸而过,将地面上或神圣或邪恶的枯骨抛洒得到处都是——不过今天元素的狂暴似乎更加严重,时不时有冲天的龙卷拔地而起,然后又突然坠落,荡起无数灰白的细尘,仿佛它们某种力量拘束着、正在挣扎一样。
其实正在挣扎的另有其人。
“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在你的脑海里一定要拼命地幻想你的主神是多么伟大,圣洁,崇高,不要去想他们的丑事……嘎嘎嘎嘎……”
控法者萨鲁夫难听的声音在格利高里的灵魂中回荡着,听起来像是鼓励,却掩盖不住其中幸灾乐祸的味道:“再坚持一会儿就差不多啦……不过小家伙要是你实在坚持不住了,记得在临死之前把身体转成暗能量,让老头子我占据新身体不用花太多手脚……嘎嘎嘎……”
“住口!我绝不会放弃!”
格利高里浑身颤抖,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正在地面上一个奇诡的魔法阵中艰难地挣扎着,身上不时地仿佛什么东西裂开了一样,出现一条突兀的开口,然后一丝耀眼的光芒就从中射出,直冲遥远的天际——然后下一刻,格利高里周围就会涌起无数黑白相间的光辉,蛇一般追着那光辉窜起,直到将这奇异的光辉重新压回那开口中去,然后一切再换了个部位重头开始——仅仅在陈述场景的这一点时间里,格利高里身上就反复出现了三条开口,而年轻大贤者身周的黑白两色光辉也随之窜起了三次:“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现在的格利高里,正在面对与那天晚上索普曼迪斯所遇到的一样的情况:信仰破碎。因为萨鲁夫的一番话使得他对永眠战争的真相产生了怀疑,而仔细比较了历史上永眠战争的时期和世俗中出现杰出人物的关系之后,他惊慌地发现萨鲁夫并非妄言,以至于对萨宁的虔诚出现了动摇,紧接着就出现了这样的场面——幸亏老巫妖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在格利高里惊慌失措的下一刻再次指挥着他的身体布下了一个奇异的魔法阵,竟然能够将信仰这种东西具象化,从而使得格利高里动摇的信仰之力在逃逸的时候能够被追回来,从而掩盖他信仰破碎的消息。
“好了,估计差不多啦……”
萨鲁夫眼中魂火一闪一闪,似乎在计算着什么,而当又一次冲天的光辉被黑白两色的能量压回格利高里的身躯中之后,他猛地精神一振,双目之中幽幽的魂火突然变得明亮起来,然后格利高里就发现自己的双手再次脱离了控制,自动在腕子上制造出伤口,然后用那血液在身体上描绘起奇异的符文来。
“萨、萨鲁夫前辈,你这是在做什么……求求你不要伤害我,我活着会对你更有用处……”
格利高里的心猛地提到了咽喉,从那次在大圣堂遇袭之后再次感觉到了生死的恐惧,不由得再次软下姿态,对着萨鲁夫哀求起来。
“嘎嘎嘎……放轻松,小家伙……我对你的身体没兴趣,只不过是帮助你完成最后一步而已……”
萨鲁夫的声音在格利高里的灵魂中狂笑着,被控制的那双手也更加流畅,当最后一个符号在额头绘制完毕之后,所有的符文忽然一起发出了血红色的光辉,沿着格利高里全身的皮肤开始晕开,直到延伸到包裹了全身之后,这血红色的光辉变成了一个格利高里的虚影,倏然渗进了皮肤之内,如同一个容器一样将那些被具象化了的‘信仰’包裹在内,然后开始收缩,而‘信仰’在剧烈地挣扎了片刻之后,慢慢地安静了下来,直到被虚影牢牢地重新拘束为一个整体。
“呼……呼……这是什么魔法……”
格利高里大汗淋漓地喘息着,他已经感觉到体内的‘信仰’重新变成了一个整体,仿佛他的动摇从未发生过一样,这简直是不可思议——即使索普曼迪斯在图唐卡门的操作下的那种看似天衣无缝的回复也不能和这个相比,毕竟过后索普曼迪斯的人格明显地发生了变化,而格利高里则能够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仍然是自己。
“嘿嘿,这是一个最普通的黑魔法,‘虚假灵魂’。”
萨鲁夫控制格利高里的躯体消耗了大量的灵魂之力,此刻眼中的魂火再次黯淡下去,声音却带着一丝得意:“……只不过经过了我的改良之后,它变得更加实用了,能够骗过你在神前发过的誓言,从此之后,你那个可笑的主神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你永远都是虔诚到极点的真信徒,嘎嘎嘎……”
“……”
格利高里无话可说。这岂止是改良!能够骗过最初在神前发下的誓言,就等于能够随意玩弄神祗!这样的魔法已经超越了神术,达到了,达到了……‘规则’的地步!
格利高里顿了片刻之后,脑海里一瞬间想起了那些被严禁在世间传布的残旧书籍上的只言片语,直觉地选择了‘规则’这个词来形容萨鲁夫所作的这一切。
“这样子,你就‘完美’了。”
萨鲁夫突然又说了一句。
“完美?”
格利高里愕然,不明白萨鲁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你‘完美’了——灵魂寄居于神性碎片之中,躯体可以在光明与黑暗、生者与死者之间任意切换,信仰被囚禁在虚假灵魂之中,无论做出什么亵渎的事情、产生什么不敬的想法你的主神都不会知道,你在他眼里永远是纯洁如同处女一样的虔诚信徒——嘎嘎嘎,这是一个多么完美的‘间谍’啊!”
萨鲁夫狂笑着,眼中的魂火一闪一闪。
“间谍?谁的间谍?”
格利高里表面上失声惊呼,似乎为了这个词大吃一惊,内心深处却叹了口气,心说难怪老巫妖最近会这么好心一而再地帮助自己,果然是有所图谋。
“当然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