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贾政王夫人齐声喊:“不可!”
贾母道:“罢了,就转到我老婆子名下!”王夫人立时双目放光。
宝玉立起身来道:“本来母债子还天经地义,唯有转到我名下才是最应当的,哪有拖累老祖宗的理儿。况前头那四十万两还是老祖宗先替我垫上的。”
贾琮听他说“垫上”不禁在心里暗暗替他比了一个大拇指,道:“孙儿也觉得,既是二叔不便,转给宝玉哥哥更妥当些。说句实在话,我若是薛大哥哥,也更相信宝玉哥哥,如今这世道依然是男人使人信得过些。”
贾母摆了摆手才要说话,外头有人进来回到:“薛家来个了小子,送了两张签子到门房便走了。”
贾母忙说:“快拿来!”
那人赶忙送了上来。原来是王夫人所立下的一张三十万两的欠条,并一张薛蟠自己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收条,已收到贾府还的银子四十万两,先退回欠条一张云云。只是那措辞虽平实,却文采飞扬,显见是宝钗拟的稿子。贾琮见了心中暗叹,可惜了薛宝钗也是个人物,这事儿补的漂亮,二房还没想到这一则人家便描补好了。
贾母见了不禁悔道:“咱们方才只顾着着急,若是早些想到这个,也好请王家出面断个公道。”乃望着贾政道,“你去王家一趟,见见琏儿媳妇她老子,便依着琮儿的话问问他,可能转那些债到我老婆子名下,将宝玉那玉取回来。”
贾政站起来应了,抬腿便出去,贾琮还没见他走的那么快过。
贾母遂望着王夫人道:“你也倦了,宝玉扶你娘回去歇着吧。”
宝玉见她执意不肯将欠债转到自己名下,也唯有默然应了,扶了又哭成泪人的王夫人走了。屋里登时只余下贾母并贾琮,贾琮打了个寒颤。
贾母因笑看着贾琮道:“琮儿,这几日,你宝姐姐可跟你说了什么没有?”
贾琮一愣:“哈?薛家姐姐?我与她不熟啊,从早年她住在府里的那些日子算起都没打过几会照面。只是她今儿忽然打发了个丫头来寻我打探替三姐姐四姐姐弄的衣裳从哪儿弄来的。”
贾母忙问:“是了,你从何处弄来的?不想你小小年纪委实有些本事,上头只给咱们府里赐下来了两件。”
贾琮笑嘻嘻道:“老祖宗别问了,怪不好意思的。横竖是出去玩遇见了贵人、又凑巧说了些俏皮话惹贵人开心,要赏我点什么。我想着那日见老太太的斗篷极好、偏四个姐姐唯有两个得了、另两个硬生生没有,倒像是老祖宗偏心似的,便同人家耍赖皮赖来的。”
贾母心中咯噔一下,登时想起贤王来,忙不再问了。又说:“那你可告诉宝丫头了?”
贾琮道:“告诉她作甚?况她一个外八路的亲戚,虽比我大了许多,终归不便。我老大不客气的让我的丫头告诉她的丫头,不便说、不容易。”
贾母便明白宝钗吃了闭门羹,暗骂她没半分本事。如今她对薛家恨之入骨,倒是不计较贾琮得罪亲戚了。乃又问他:“你这些日子可见着云儿了?”
贾琮又是一愣:“哈?老祖宗还知道她?曾在冯大哥的席上见过两回,我太小,她也没正眼瞧过我。”
贾母登时怒道:“你说的是什么人!”
贾琮奇道:“不是锦香院的那个云儿么?”
贾母抓起案头的茶盏砸在地上哗啦啦一阵响:“胡言乱语!我岂能知道那种人!”
贾琮吓得一哆嗦:“您老别生气啊!您老说的云儿,我只知道这一个云儿。莫非咱们家有也叫这个名儿的丫鬟?”眼见贾母脸色愈发黑了,他赶忙一拍脑袋,“哎呀,好像史大姐姐也叫这个!”
贾母瞪着他不言语。
贾琮小心翼翼道:“那个……老祖宗,莫气莫气,我日日在外头学武,不怎么落家的,纵在家中也极少往内宅过来,委实不怎么清楚这些亲戚家姐姐的名儿,一时半刻想不起来也是有的。说起史家姐姐,前两日仿佛在老祖宗这儿见过一回。”他又笑嘻嘻道,“听下头的人说她喜欢宝玉哥哥,保不齐来日那是我嫂子呢。”
“胡说!”贾母怒道,“谁在烂嚼舌头根子!快些查出来统统打死!”
贾琮嘀咕道:“也不能怪下人啊,旧年过年的时候她过来,一心围着宝玉哥哥转悠,我们小孩子都看得出来。再说……他俩不是挺合适的吗。”
贾母骂道:“你懂什么!宝玉……”她忙住了口,宝黛之事不必说给这个小子听,恐他胡言乱语。
贾琮撇了撇嘴,又嘀咕道:“那回他两个在一处玩,我与四姐姐在他们身边转悠了好几圈儿,他俩愣是没瞧我们一眼、没跟我俩说一句话,笑得我俩撒丫子跑了。”当然,他二人正在下围棋且恰在生死关头这种事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贾母愣了。她思忖半日,莫非这几年黛玉的院子宝玉进不去,情分渐渐淡了,如今他反而对湘云有意?若是如此,只怕还不能将湘云配给琮小子,保不齐宝玉当真喜欢呢?回头须得探探这孩子的口风。黛玉固然是极好的,只是林姑爷仿佛不甚喜欢宝玉,多与他留一个女孩儿也好。